“参见公主殿下,这是宁王给殿下送的礼物。”
几个太监宫女将箱子抬进了长华殿,行完礼便告退了,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难知晓片刻之前他们还是穿着黑衣在密道里穿行的罗云门暗卫。
箱子再次打开,这次他睁着眼。
但是他这次醒着也毫无精神,恹恹地躺在箱子里,看了眼屏退宫人站在自己面前疑惑不语的秦凤歌,闭上了眼睛,轻轻叹了一声,无尽的疲惫。
秦凤歌真搞不懂他这是在闹哪一出,心里实在有些隐隐担心,就怕这突如其来的事给她惹上什么麻烦。
她眉头微蹙,尽量作出温柔的样子,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么晚了,你溜进宫来做什么?”
顾长安没有回答,只闷闷地回了句:“给你添麻烦了。”
秦凤歌越发地感觉不对劲,不顾其他,去拉他起来,“你到底怎么了?这是在闹哪样?”
她想起荀韶祺双腿有疾,一边问着,一边去找椅子,一转身,却见他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走出了箱子。
“你……你的腿……”秦凤歌略有讶异,仿佛猜到了什么,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吗?”
顾长安跟丢了魂似的,木然地摇头:“腿上的伤早好了,好不了的都是看不见的内伤。”
“内伤?”秦凤歌跟上他,忍不住追问:“那你为什么一直装双腿残疾?是苏景宁让你装的?为什么?”
他回答:“因为她不想我跟你成亲。”
秦凤歌心里百般不顺,一大堆疑惑,但她不想问,只觉得烦躁,稍稍观察下他说起景宁的神色,就察觉到他和景宁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在今晚,一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这不就是她的机会了吗?
顾长安敏锐地感觉到她这异常的沉默,见她若有所思,便不由得揣测:“你会泄露出去吗?”
秦凤歌笑了下,是嘲笑,她在想,刚才还跟失魂鬼一样呢,这会儿又警觉起来了,果然一嗅到一点对苏景宁不利的气息,他就在意得不行呢。
她笑笑摇摇头,“我当然不会。”
“别以为我是因为怕她找我的麻烦,我是怕,要是被人知道你装双腿有疾拖延我们的婚期,是她一手安排,她估计会真把你双腿弄残,为了不露一点破绽把柄,她应该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吧。”
这算是误打误撞说到顾长安心里去了,刚好与他此时的心境不谋而合,他也没多说什么,环视了一遍长华殿正殿,像是在找什么。
秦凤歌也注意到了,问他:“你在找什么?”
“找地方躲。”他直接回道。
秦凤歌想不明白:“躲什么?”
顾长安有些歉疚地看看她,又木木地给她鞠了一躬:“不好意思,要给你添麻烦了。”
“诶……”秦凤歌颇为无奈,而他已经钻进了内殿,找了个柜子躲起来了。
须臾,殿外传来一声:“尚宫局女官参见明仪公主殿下!”
秦凤歌见顾长安已经躲好了,又看了眼那口空箱子,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先没应声,急中生智,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什么,放进一个信封里,信封上用不同的笔迹写下“明仪公主亲启”几个字,吹干了墨迹,将信封放进那口箱子里,合上箱门,然后才提声回应:“准见!”
她作出困顿无神的样子,看起来是刚要睡了又被人扰醒一般,走到门前,外面的宫女打开了殿门,她看到了殿外的一众女官。
原来瑾贵妃为了谨慎尽量不落人话柄,只自己去见皇太后了,让钱尚宫等女官继续做样子巡视其他宫殿,这会儿她们就巡到了长华殿。
秦凤歌见到门外的阵仗,有些讶异的样子,她们行完礼之后,她问:“这是怎么了?都这么晚了,尚宫嬷嬷们如此齐整地聚到我长华殿来作甚?”
钱尚宫回道:“回禀殿下,扰到殿下就寝,奴婢们深感不安,请殿下恕罪。奴婢们是听从贵妃娘娘之令,趁夜巡检宫廷,因今日娘娘宫里丢了东西,娘娘担忧宫里进贼了,怕各宫也有所失,特命奴婢们来看看,问候殿下是否殿中一切无恙?”
虽然不知道这是在演哪一出,秦凤歌也能猜出个大概,笑道:“原来是这样,多谢贵妃娘娘关心,明仪殿中无有遗失,想那贼还没潜进我长华殿,贵妃娘娘和各位尚宫嬷嬷可以放心了。”
钱尚宫按礼回了几句,但资历深厚年老多心的她还是没那么容易打发,头虽然低着,而那眼睛一直往殿内瞟,自然是一眼就瞧见了殿中放的那口大箱子。
秦凤歌也注意到了,看着她,她有所察觉,连忙堆笑问道:“敢问殿下,那箱子好像不是宫中之物吧?老奴瞧着眼生,所以忍不住多看几眼……”
秦凤歌打着哈欠,回头望了一眼箱子,玩笑起来:“嬷嬷莫不是怀疑这箱子里藏了什么赃物了?”
经过昭明殿那一闹,钱尚宫实在怕了,听她如此一语,即使她是玩闹的语气,钱尚书也难免胆寒,连忙跪下磕头:“不敢,不敢,奴婢绝无此意,都怪奴婢嘴笨,奴婢多嘴了。”
说着就要拿巴掌往自己脸上招呼,没想到上面伸来一只手拉住了她,她愣住了,只见秦凤歌笑意柔柔,一边拉她起来一边对她道:“嬷嬷莫要惊慌,本公主说笑而已,又没责怪你的意思。怎么吓成这样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明仪多凶多恶呢。”
她一下安了心,秦凤歌引她往箱子那走,她规规矩矩跟在后面,见秦凤歌打开了箱子,对她们道:“各位嬷嬷如果不放心,不妨都来瞧一眼,好回去跟娘娘交代,这箱子里可没藏什么赃物哦,这是今日宁王给本公主送来的礼,与本公主闹着玩的。”
钱尚书往里面瞥了一眼,小心地问道:“宁王送给殿下的礼……就只一封书信?”
秦凤歌弯身拿起那封信,笑说:“是,就只一封信。宁王知本公主不缺金银,送礼何需珠宝,这一封书信,百字真言,不就足够了?你们瞧过了吧,这里可没有别的东西。”
正和颜悦色地说着,眼神中突然又闪过一份犀利,“还是嬷嬷们连这都不放心,要替贵妃娘娘瞧瞧这信中内容才好呢?”
钱尚宫等人又是心中一颤,知道这是秦凤歌忍耐的底线了,连忙又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们这就告退,不搅扰殿下休息了,奴婢告退。”
她们急急行礼辞别,正往外面退着,又忽闻秦凤歌的声音:“嬷嬷们慢走。”
她们心里都咯噔一下,以为秦凤歌要寻难她们,担心地回过身,在原地静候。
谁想秦凤歌大方和悦地笑着,招来近侍宫女,吩咐道:“诸位嬷嬷为宫廷之安,晚间巡视辛苦了,锦瑟,拿一些银子给嬷嬷们作酒钱吧,送送嬷嬷们。”
女官们倏而转忧为喜,这一晚上闹的,在别的地方受尽了白眼和闲气,在这里竟还得了赏,一个个赶忙笑着谢恩,再叩过秦凤歌方退。
锦瑟送女官们出去,秦凤歌趁她们还没走远,又吩咐另一个近侍宫女:“碧蓉,今日宁王殿下给我送礼来了,明日我也要给他回礼,仍把他的箱子送回他,你明日记得打点下。”
声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刚好被女官们听到了。
碧蓉应过之后,就服侍她上榻就寝,她以睡得浅不想被扰为由,让一众宫女都退出了内殿,关上了殿门,再不让人来搅扰。
过了一会儿,确认万全了,秦凤歌才从榻上翻下来,披上外衣,走到那柜子前,笑说:“诶,出柜吧,别藏着了,她们都被我打发了。”
顾长安推开柜门,有些怨念地看看秦凤歌,嘟囔道:“什么‘出柜’?我是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