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与小妖女

  白鹭见白择点头信服了,知自己的话有了效验,便放下扇子,趁热打铁先说了一番骨肉至亲只会为他好的话,继而又劝说白择,让他带自己去霍宅云云。

  白择方才被她姐一阵教育又一阵煽情,便心下活动了两三分,及至后来听到白鹭口口声声指天指地的做保证不会生事,只是朋友走动,话语十分诚恳。

  有了白鹭的众多许诺,又一见不是让自己打头阵,白择便痛快地应了此差。

  而白仰雄对矮面乍呼着把两分的病轰扬成十分倒无甚微辞,他收各家各户来送的慰问礼还忙不过来呢,及至今天早上见女儿过来报告要去霍家,他便着人把前日送来的礼品拣了几样上好的交予白鹭,又嘱咐了两句,叫司机送姐弟俩。

  来至霍宅,白鹭率先下了车,她一手拿着礼品,一手携了自家弟弟,生怕他临阵脱逃似地,紧抓着他,交上拜帖,在门人的恭请中进了门。

  一进大门,她便含笑请走了领路的差人,直说自己常来常往认得路,那差人见白鹭如此说,又都认识白择,知白择是来此惯了的常客,便不再多言,自退下了。

  白鹭一见那领路的差人退了,便赶紧携了自家弟弟直奔真园,真园她平常轻易进不去,但这路径却时时在她心头萦绕,她自小打定做霍家三少奶奶的,安有不识自己未来园子路径之理?

  却说白择本是自愿前来,一路却像遭了绑票似的被白鹭拽着走,他被白鹭的鹰爪攥的腕子生疼,一面走一面不自觉咧嘴吸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受了土匪的强迫。

  及至到了真园门口,却见那守门的差人听了白择几句便十分礼让地放了行,姐弟俩顺利异常地进了园子,可喜没人抓着盘问。

  待穿过园子进了院子,白择又与张妈寒喧一番,张妈一见白鹭有心闭门不待客,又怕薄待了白择,到时候惹十三不快,又见二人已进了园,又听白口口声声是以前和三哥说好过,问他就知道。

  张妈此时哪里去寻十三来问,怕露了十三的行踪惹人怀疑,又有俗话说,“伸手不打送礼人”,便放二人进了院,入了厅。原指望二人放下礼品坐坐就走,却见此时小妖女掀帘子走了出来。

  原来小妖女独自在家闷闷等着十三归来,就差掰手指数日子,偏十三走时没有说下归期,故她连手指都没得可掰数。成日里兴致缺缺地吃了饭就与那架子上的小画眉说话,可惜小画眉只是个毫无灵性的呆鸟儿,没法回复于她。

  她捻着小画眉头上的一小撮羽毛,叹来叹去,感觉日子只剩下了索然无味。

  以前她一睡百十年也没觉得难过,兔子狐狸脱滑偷懒一走几年不回来她也没觉得无聊,可现在等来等去等不回十三,她忽然感到这时间过的愈来愈慢,分外难熬。

  正好等十三等的无聊又难熬时见到家里来了外人,小妖女兴冲冲地跑出来,妄图让人世的热闹冲淡人世给自己带来的无聊。

  彼时小妖女还不懂感情,不懂不是种下尘世的因就能结出尘世的果。

  尘世的果,亦解不了尘世的因。

  此因彼果,如隔阴阳天关。

  此时白鹭见忽然出来的小妖女一时呆住。

  人,难免会为美好到极致的事物震惊,无关男女风月,本能而已。

  显然白鹭在这方面的本能比白择强烈,她在原地大睁了眼,一时连句客套话都说不出,更别说端什么千金架子了。

  还是白择放下茶碗站了起来打招呼,“小……嫂子好。”他向花厅白门望了望,“三哥呢?”

  一边抱着茶盘子的张妈上完茶并未离去,一闻听此言便赶忙答道,“三少爷去都城了,老太爷吩咐的。”

  闻听此一句白择便不再多问,又退回位子坐下,此时白鹭泯去最初被小妖女的惊为天人带来的冲击振撼,她低头强自镇定了心神,再抬头已是一幅世家千金的做派。

  见小妖女站在那面色无波无澜地打量自己,她站起来微微一笑,向小妖女做了自我介绍,她说话十分得体矜持,张妈在旁也并无插话。

  小妖女乍见了白鹭就觉得她和白择长的十分相像,禁不住多看了几眼,及至听她说到自己是白择的胞姐,小妖女更是盯着她不放了,她记得十三说过白择的姐姐是老虎变的,可现下她看来看去,白鹭身上并无一丝妖气,分明是个实打实的人。

  白鹭见小妖女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一时只得笑着坐回位子,心道这小丫头看着不谙世事,却怎的做派如此有城府,面对自己的笑脸儿只装做不见,难道是要给自己下马威不成?我须平心静气,慢慢探来,万不可莽撞了入瓮。

  她把小妖女的无招看成了高招,只想着使出精细功夫一决高下。

  白鹭心下暗暗思量,今日之机会难得,失了不知哪一日才能再来,女人间的事自然要背地里解决干净最好,既然十三不在,正是天助我也,就趁今天料理了这根一直扎在我心上的小刺头子,也算我将来做霍家主母之立威手段。

  既路上长有荆棘,又无人清理,那就别怨我斩荆除棘,不留后患!

  是与非都不重要,挡路就是不对,弱小就是原罪。

  白鹭吃着茶想了一回,心生一计,又掂掇了一回,觉得无懈可击,便是十三回来问,只是死无对证,他总不能拿了自己去抵命!

  自己的身份在这戳着呢!她可不是那无根基又来路不明的浮萍之流。

  思及此,她又十分庆幸自己不是褴褛堆里长成的,自己从小金玉蜜罐里的千金,哪一点敌不过她一个空有绝色的小乞儿?若易地而处,自己是个漂泊无依的褴褛小乞丐,这辈子再遇到十三,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那时便是十三爱自己,又能如何呢?何况十三还不爱自己。

  她愈想愈觉自己身份尊贵得力,这首当其冲的第一把筹码也着实为自己长脸,这成了她感觉自己能匹配上十三的硬核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