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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独白

  虽然大婚当日入魔的那些天兵都被圈禁了起来,可冥后被劫杀的事还是传得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

  零九六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混在婚乐师中,以古琴魔音惑乱一干守卫天兵,造成一场几千人的大混乱。他这一招虽颇有奇袭之效,可沉粼等人却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新娘。这一招未免纰漏太多,未免不符他平日里的行事之风。

  正当众人松一口气时,沉粼蓦地发现自己一直紧握的新娘并不是和妶——而是跟和妶互换身份的醒复。

  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寒到人骨头眼儿里了。

  原来魔化天兵只是零九六用来声东击西的一个幌子,真正的杀手锏还在后面。零九六于人心的把握至精至准,他早就察觉醒复爱慕沉粼之心,于是将计就计,从中巧妙涡旋,编织陷阱,暗中把握醒复为他的行动铺桥架路,最终在沉粼披拂等四大高手严密监守之下,完成了刺杀之计。

  可怜醒复一心想着自己所爱所恨,从产生恶念开始到最后的大婚之殇,她只如在梦中,而实堕零九六精心设计的彀中,沦为他人棋子而浑然不知。

  不过,这一连串的变故终于使得沉粼察觉到了一个暗处的影子。

  这个藏在背后的影子正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堪比你零九六、且更为隐晦的存在。

  如果他能他那个影子揪出来,那么之前的一切失败都不算是失败。

  沉粼闭上眼睛,他已经嗅到了那个人的气息。

  ……

  披黧失魂落魄地抛下自己的那个小丈夫,顺着一条幽暗的小路一路狂奔下去。

  她的兄长让她嫁给少帝,一来能使披拂的干政名正言顺,而来为了就近监视这个小少帝。兄长是她最亲爱、最敬畏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太阳。兄长要她做的事,即便多难,她也不会有丝毫的违拗。

  但是,不违拗并不代表愿意。

  一向英姿飒爽的披黧早就有了心事。那种心事她隐隐约约称为“情”。

  老僵王暴毙之时、自己和哥哥被困碾盘之时,她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一种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微妙,是一种莫名心跳、激动又恐惧的复杂心情,既有棋逢对手的喜悦,又有初恋初爱的悸动,很难用言辞描述。

  那种感觉和沉粼和妶之间的关系不一样。她那日抢了膳房给和妶送饭的活计,试探着着把这种感觉告诉和妶。不过当时和妶仿佛心境郁闷,有些话好像只明白了一部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后来她就再没跟人说过,只在心里默默回味着那种感觉带来的美好滋味。因为她嫁人了,虽然自己的丈夫是个小孩子,但她已经没有机会为自己而活了。

  大婚之时变故突生,她从天后的宝座上飞身而下,与兄长并肩作战,奋力保护受到死亡威胁的新娘。

  打到最后尸横满地,除了那些已经疯了的天兵,正常的活人已经没剩几个了。一个衣衫破烂的乐师扶着一个婢女从她身边走过,那婢女走路跌跌撞撞的,好似腿上受了极重的伤。

  她叹了一口气,心想死伤了这么多人,真是造孽啊——

  这个念头还没滑过去,猛然间她心中一怵。

  老僵王暴毙之时、自己和哥哥被困碾盘之时的那种微妙感觉,此刻又出现了!

  那是……

  她顾不得多想,疯了似地往乐师离去的方向追去。可就是这片刻的间隙,乐师和那个婢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后悔不及,凶手、对手、那个她心尖上的人与她方才恰恰擦肩而过。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大殿,见新娘的红盖头被丢在地上,哥哥披拂正在咆哮,沉粼正惊讶又愤怒地看着新娘。

  看着醒复那张含泪委屈的脸,她心中已是一片雪亮。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零九六,再一次伸出了屠刀。

  她把和妶当成自己的知己,自然为知己的死而悲痛。但是更令她着恼的是,她再一次与零九六其人失之交臂,再一次承担落败的苦涩滋味。

  后来她从兄长和冥君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上清出了出了细作。周围形形色色的众人中,有一人了解零九六的真实身份、知晓他的全部底细,甚至能轻易地找到零九六——那个人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

  她捏紧拳头。

  ……

  醒复独自一人静静靠在芳汀的窗棂边。

  芳汀早已人去楼空。曾经住在里面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一朝殒命,零落成泥,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

  如果她愿意,现在就可以搬到这里来。芳汀之宫,再也不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地方。

  她享用这一切当之无愧,因为这都是她用自己的命换的。此刻的她,与沉粼拜过天地,饮过合卺酒,已然是名义上的冥君之夫人。即便下一刻就死了,也和沉粼做过一日夫妻,她甘心了。

  她想着想着,忽然笑了。

  她再一次庆幸自己谋划了这场筹谋。

  因为自己跟和妶互换身份的事,披拂一定要斩了自己。本以为事情败露必死无疑,没想到沉粼却留下了她一条命。

  事情的道理很简单,如今和妶死得不明不白,冥后之位空悬,必须有一个顶上这个宝座。那个人顺理成章地成了她。

  她跪下来拜谢沉粼。从他那阴鸷暗淡的眸子里看出,他不杀自己,绝不是因为不舍得或是爱,而是一种冷漠的利用和报复。

  不过她不在乎。她不会蠢到像和妶那个女人一样,为了虚无缥缈的情爱跟沉粼决裂。

  她以后也不会退缩。

  ……

  乌图长老目睹了上清发生的一切,急匆匆来到了那个他们常相见的林子。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现在却越来越让他摸不透了。

  他低沉地吹了两声手哨,鹰目般地双眼注意着周遭一丝一毫的动静。

  久久,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乌图长老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去。

  那个年轻人,他去了哪里?

  他真是太任性了。

  ……

  他带着她站在噩巅之顶,耳边呼啸着滚滚长风。

  时间,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