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任凭傻子都意识到:陵禺鬼王有问题!
披拂懒洋洋地倚在宝座上,那般威胁的口吻丝丝入扣:“陵禺鬼王,你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本座劝你还是赶紧说了吧。零九六能把你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从你身边夺走,本座照样能。”
列仙沉粼、泓一、披黧等人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陵禺鬼王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仙上!小仙真的没有参与过跟‘罪契’有关的任何事情!也从没抱着害人的心!着实是冤枉,冤枉啊!”
披拂“啪”地一声给了他一记暴栗,“胡言!你以为零九六后费尽心机地要一个不相干人的记忆吗?”说着将从铜座巨人上拓印的魔文拓本摔在他面前,“你敢说你不认识?”
陵禺鬼王盯了半晌,怯生生道:“这不是……不是水木秀钟上的文字吗?”
“本座当然知道!”披拂的耐性完全耗尽,“你要是在不说点本座不知道的,你的儿子,可就保不住了。”
但见沧溟一手将怙恶拎小鸡似的拖了过来,拔出剑便要刺去。
陵禺鬼王素知披拂是个说一不二的狠角色,眼见其面色越来越阴沉,抹了一把眼泪,终于还是把深藏心中的旧事全部说了出来……
“没错。罪契上、铜座巨人像上乃至乌图长老死时闪现的那种古怪的文字,都是同一种文字。那是——住在北溟海中的阿狱族的传世文字。
我年轻时,远远不是冥荒的什么鬼王,乃是上清的一介小小祭司。当时的上清,刚刚易主,祭司这等小仙数不胜数,我法术既不出众,人又生得愚笨,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
不过我跟别人不一样的是,在我成仙之前,曾在北溟海当过几百年的渔人祭司,算是小有名气的老海狼。
大海凶险莫测,也发生过很多匪夷所思之事情。我成仙之后,我那个祭司师父叫我将这些经历写下来,说是以后留作回忆。我依照师傅所言就写了,权当是个消遣的活计,不料过不几日,先天帝居然亲自召见我!
我当时欣喜若狂,满心欢喜地以为陛下想要重用我。没想到见了面后,陛下一直问我北溟海的事,我后来瞥见,我写的那些海航见闻出现在了天帝的书桌上,天帝也是因为看了这些东西才召见我的。原是师傅叫我写北溟海的事是为了呈予天帝,师傅虽然骗了我,但我却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相反,我甚至有点感谢他,让我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陵禺鬼王说到此处,脸上欣慰、轻松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后怕和恐惧,呼吸也变得急促,似乎那段往事令他痛苦无比。
“后来呢?你说你没在罪契上签字,是真的吗?”沉粼问道。
陵禺鬼王闭上眼睛,“是真的。”
“先天帝对我说,我的海航之术精湛无比,将来会大有用处的。他当时交个我一个任务,叫我和另外一个航海术极佳之人出一趟海,寻一样东西,若事情办成,回来便给我一个王位。
这种诱惑当时的我是不可能抗拒的。我以为天帝要我去海上寻什么珍宝法器,万万没料到叫我找到这样东西着实不一般。他要我到终年风暴不断的默塔默泽海域去,要我记录下藏匿在雷电与海啸之间的符文,并且一字不漏地带回来。
有过几百年渔人经历的我登时浑身一跳,没有人比我更明白默塔默泽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的闪电永不停歇,还有魔鬼一般的暗礁和岛屿、深海巨妖,是海上墓地。惧怕那里的人很少,因为那些试图越界的人早已葬身鱼腹了。
我就算是再急功近利,也不愿答应这样一件送死的差事。但是天帝当时对我说他会渡我五千年的灵力,我的那个同伴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战神,还有三十六名将军随行。我跟着去只不过是充个数,只要冒险走这一遭,就能得到普通精怪几生几世难以奢求的名位。
天帝把话说道这份上,我明白,我是非去不可了。如果我拒绝,不单单会被逐出上清,恐怕今后的轮回也再不可能修成人形了。
出海前几日,我见到天帝所说的同伴。其中最强的那一位居然是青瀛的大殿下廖索,那是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有他在应该就不会有什么意外。我感觉心里有底了,主动请缨去驾驶海船。不过廖索大殿下怕我搞砸这一船人的性命,又派了另外三个人与我一起。
可是还是出了事。
船上所有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海狼,自身法力也是六界一等一的。我们相互配合一直行到了盐楔湾,那里的海是透明的美极了,没想到这美背后竟是万分地凶险。海上冒出了大量的马尾藻,那一日又刚巧赶上下大雾,我们的船被马尾藻缠得动弹不得。
一个水性好的船员下海去剪断那些马尾藻,就再也没有上来。接下来我们又遇上了很多很多恐怖的海怪,还遇到了水旋卷,真正接近默塔默泽的时候,三十七人只剩下十五个了。
我们没空悲伤,匆匆在一座小岛上休息几日,便向默塔默泽出发。那里的天空明显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上一刻还万里无云下一秒便黑得像章鱼的触角,待接近三角洲海域时,传说中默塔默泽永不停歇的闪电终于开始了。
我那时才知道,天帝要我们记录的符文就是这片海域的主人——阿狱族的文字。传说阿狱族被水与火诅咒,其魔文亦有诅咒。我后悔不已又暗恨,天帝此举,分明就是找人送死,可是人在海上说什么都晚了。
只见闪电之网下,浪潮汹涌,半空中果然有一会红一会黑的魔文闪现,且每次消失得极快。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这些魔文,自然不能白白错过这个好机会,廖索便在前为我挡住雷击,我则躲在他身后暗暗几下这些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