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璨默默在心里推算了一下,的确如此。
“好奇怪,他们既然为了把你留在身边不惜对你撒谎,那就应该把这些东西全部都销毁才是啊,可这些东西却被保留得很好,而且玉佩也让你一直随身戴着。”虽然说很多事情基本上都对得上,可还是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云之夏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做这么矛盾的事情。
她无法理解是因为她根本不了解老寨主夫妇的为人,也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可是张振豪却很了解,这件事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很容易想通,可是现在,他已经无法再多说什么了。
他只是觉得很无力,养育他多年的义父母,对他从未有过二心,他们辛苦教导他、栽培他的情形到现在他还历历在目,养父把他扛在肩膀上嬉戏的情景,养母半夜坐在灯下为他缝制衣服的情景……他早就把他们当做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有一天,真相却告诉他,他们很可能骗了他。
“因为红枫寨足够隐秘,而只要他们不把消息说出去,谁会想到于家的孩子会流落到山匪窝?”赵若璨替他说出了答案,顿了片刻,又道:“当然,他们能留着这些东西,也有愧疚的成分在,他们不忍心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情。”
云之夏这才彻底明白过来,沉吟片刻,她忽然问道:“那你……会怪他们吗?”
他应该责怪吗?张振豪陷入深思,随即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他们偷来的、抢来的,而是他们捡来的,他们只不过有那么一点私心而已,他们把我养大,并未亏欠过我什么。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刺客,是他们杀了我的亲生母亲,害得我与家人离散。”
“你真的……”云之夏简直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她注视着张振豪,眼中闪烁着明亮奇异的色彩,“你真的是太酷了,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思想最正派的人!我现在很好奇,在土匪窝长大的你到底是从哪里吸收到这一身正气的?”
她对着张振豪一顿猛夸,语气虽然略有些夸张,可这些话却全都是肺腑之言。
赵若璨听得心里直泛酸,一个死土匪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让她感动成这样,自己累死累活地找到她,她非但不感激,还要讨价还价一番才肯跟自己回去。哼,这哪是没心没肺,分明是心长歪了。
张振豪心情沉重,赵若璨不愿再耽搁,重新催促道:“没别的事情了,那我们就赶紧走吧!”
云之夏一听现在就要回去,浑身都不舒服,“都这么晚了,一定要现在就走吗?”
“对,必须现在就走!”赵若璨气恼地瞪她。这个死女人,难道让她跟自己回府比在让她这土匪窝里还难受吗!
云之夏无可奈何地叹气,张振豪疑惑道:“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干嘛要听他的?”
“厉害什么啊?”云之夏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说道:“我又打不过他,不识趣点乖乖跟他回去,难道要被揍上一顿再灰溜溜地被他拎着回去吗?”
张振豪尴尬地挑了挑眉,只当自己刚刚什么也没说。
赵若璨眼角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板着脸道:“先去把衣服换了!”
云之夏努了努嘴,换就换,她本来就不稀罕穿!
在她去换衣服的空档,张振豪跟赵若璨迅速达成了新的协议,没真正做过山匪的,以及那些老弱妇孺全部留下,其他人跟他们一起回京。红枫寨的这些人原本以为一个都跑不掉,对于这样的结果自然感激不已,他们早就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也体会到了正常人生活的幸福与乐趣,对当年犯下的罪行更是当场发自内心地忏悔。
云之夏回来时,便看到屋里屋外一大帮人依依不舍地话别,即将被带走的那些人千叮万嘱交代自己的家人要照顾好家,好好过日子云云,场面甚是感人。
赵若璨一心要回去,没让他们耽搁太久,便下令出发。他本来想让云之夏跟他共乘一骑,云之夏一脸嫌弃地拒绝,自己另外骑了一匹马走。赵若璨虽然心中不快,却也只能咬牙忍着。现在有外人在场,不好跟她吵吵闹闹的,一切等回了王府再说。
大家都各有心事,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出了山,路变得平坦许多,赵若璨挥了挥马鞭,从后面追上去,与云之夏并排前行。
云之夏眼尾一扫,半玩笑半认真道:“跟得这么紧做什么,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你跑的次数还少吗?”赵若璨不假思索地反问。
云之夏没话可说,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还会再跑的,直到他找累了、腻了,任由她离去为止。
不过,她可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些,沉默片刻,岔开话题道:“对了,张振豪比你大那么多,他两岁的时候你都还没有出生,而这玉佩又一直在他身上,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于枫在原配妻子去世三年以后续弦,之后于飞鹏降生,他们考虑到老祖宗的规矩仍要延续,因此又打造了块新的,于飞鹏满月以后便一直戴在身上。”赵若璨回道。
“于飞鹏,于飞莺的哥哥?”
“嗯。”赵若璨点头。
“难怪你一眼就能认出来。”云之夏总算明白过来。
“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得再加快速度,赶在天亮之前回去。”
“为什么?”
赵若璨不满地瞥她一眼,“你想让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你被我从土匪窝里带回来了吗?”
当然……不想。
虽然她经常我行我素,不过她还没有缺心眼到非要去挑战世俗礼教,去承受所有人的非议。
折腾归折腾,耳根子清清净净的不好么?
云之夏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非要带着这么多人连夜赶回去,原来是为了避开大家的视线。她知道,以赵若璨的性格,对于她没有立刻进宫谢恩之事,一定早就想好了借口。说起来,他对她,的确是事无巨细、处处妥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