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辅导功课的那个孩子是二中的学生,名字叫林天歌,女孩,一开始我去,她还有点抵触,觉得我是她后妈的人,很不配合,但是两天打交道,得知我竟然是全省高考状元,她立即就服了。
学生就是这样,都佩服学习好的。
我一边给她补习功课一边给她做思想工作:“李大姐肯花钱给你找人补习功课,应该很想和你搞好关系。况且她独自一人带着三个孩子,那么多年一个个都成材了,持家必定是好的,她能对你爸爸好,那就够了呀。”
林天歌都听进去了,我们年龄差不多,和闺蜜似的,说话比大人管用。
我在林家干到第四天,正在给林天歌讲述一道带电粒子在磁场中运动的题目,她基础薄弱,我讲了两三遍她都不懂,我耐心好的很,她却不耐烦了。
正在那时,有人敲门。
因为是别人家,我安静地坐着,连头都没有抬,这是一个家庭教师的本分。
林天歌去开的门,只听见她结结巴巴的声音:“你,你找谁?”
梵音一样的好听:“请问曼小惠是在这里吗?”
牛二?
我扭转头,他一头的大汗,满脸的着急和风尘仆仆,说不出的焦急和恼怒,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稍微落下,眼光直直地看过来:“小惠……”
我指指桌子上的课本,对他说:“我正在上课,你有事等我上完课再说好吗?”
他点点头,咽下所有的话:“我在外面等你。”
林天歌叫他坐下,他话也不说,去门外了。
我继续给林天歌讲题,讲了一会子,我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都想揍她了:“小歌,你学习要专心。”
她把书本合上,对我说:“小惠姐,他是谁呀?”
我看她那八卦的眼睛,忍不住想暴走:“小歌,我是来给你补课的,不是和你聊天的。”
她拉着我胳膊说:“小惠姐,就今天一次好不好?聊完我就好好学。”
我说:“小歌,我和他是同桌,你知道吧,他就是今年的省状元!我和他都是拼命学出来的,哪有不学就会的。”
林天歌眼神直直地说:“姐,他好帅啊,你喜欢他吗?”
什么什么呀,我恼火地说:“今天的计划还没有完成,你不急我是急死了。我只能给你补一个月,马上我就要开学走了,我要对得起李姐。”
她拉着我说:“姐,他叫什么名字?你叫他进来好不好?”
这课没法上了!
我说:“你等着,我把他赶走。”
不管她拉我的动作,我直接走出去,牛二就站在门外,靠在一根电线杆上,看我过来,立即站直奔过来,两人同时开口说话:
“你怎么改了志愿?”
“你怎么站在太阳下?”
知道我没有耐心,牛二连忙说:“我不热——你怎么改了志愿?”
我说:“有什么办法,我爸妈都告诉我在京都消费太高,我们家供不起。”
他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我脱口而出,“你又不是卫其野。”
说完,我们俩都惊呆了。
他忽然就怒了:“三年了!曼小惠,三年还不能把你捂热吗?我为什么抄你的志愿?你难道真的不懂吗?你为什么改志愿都不给我说一声?你到处借钱,为什么不找我?你眼里心里只有卫其野吗?你不是要找他吗?为什么不坚持去京都?……”
他又急又怒,语速第一次很快。
太多为什么了,我感觉每一个“为什么”不是语言,而是一块块的砖头,带着实质砸过来,砸的我满头小鸟乱叫。
我心里压抑的难受有多少?谁来回答?
我火了:“你吼什么吼?我为什么要给你说?你是我的谁?你不过是我的同桌。哦,对了,还是我债主,我欠你钱,毕业后我会还你,加倍还你,行了吧?”
牛二听了我的话,一句话也说不出,脸色竟然气到发白,看着我,眼睛里的火气要烧死我一样,我心里有些忐忑,想想他帮我那么多,我是不是太没有良心了?
说出的话,难以收回!
他眼睛里布满受伤,抬起腿使劲地踹门外的电线杆,一脚一脚,打着趔趄地踹,忽然推起支着的自行车,头也不回地骑车走了。
他么的,我心里够难受了,还跑这里来给我添堵。
我摇头好几下,把他从脑子里甩出去,我要给林天歌补课,我不能对不起李姐,我不能放弃大学。
林天歌这孩子,真的,我现在是明白了,她为什么学不好,牛二走了,不管我多努力,这女娃,脑子都跟着牛二走了,唉,她怎么不是我妹,要是我妹,我可以使劲地揍她了。
注定,这是个不平静的补课时光,第二天,门又被敲响了,林天歌像炮弹一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马上去把门打开了,这次,来的不是牛二。
“我找我姐。”我弟的声音,我立即站起来,“你咋来了?不知道我在上课吗?”
我弟对着林天歌抱歉地说:“我和我姐说几句好吗?”
林天歌都快惊呆了,小脸红红地,看看我,看看我弟,连连鸡啄米地点头:“可以可以,快进家里来,小惠姐姐讲的课可好了……”
我弟,这个祸害,弄得人家小姑娘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快说,啥事呀?”我弟我还是不舍得骂的。
“姐,卫哥的信,我想着你肯定着急看,所以给你送来了。”我弟把信给我。
卫其野的信,发件人收件人栏,工工整整地写着两种语言,都像书法一样好看,这是他外公那个大儒教出来的,字和人一样好看,家庭教育对一个人影响太深远了。
我直接撕开了信口,一目十行地看完,把它折叠一下塞在口袋里,心里有点堵,但是我弟我徒弟都在,我没心没肺地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抽空给他回信。”
我弟用他好看的凤眼看着我,问了一句:“姐,你没事吧?”
这孩子,我能有什么事?我推他赶紧走:“你快点走吧,我这给人补个课,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来,怎么行。”
我弟马上问:“谁来过了?是不是牛二?他昨天去咱们家了。”
去我们家了?他说啥?
我弟低垂了眼帘:“他问你为什么改志愿了,妈和他吵了一架,嫌他管的宽,赶出去了……”
肯定没有好话,我妈和牛二的矛盾是无解了。
我心里烦躁:“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给妈说,别管牛二狗二了,我反正好好地去上sd,叫她放心好了。”
我弟叹口气,难受地说:“有啥放心不放心的,反正你也没有花家里的钱……”
我弟走后,林天歌咽咽口水,很想问我一些话,可是看我明显心情糟糕下来,她很机灵地说:“姐,今天就上到这里吧,你给我留点练习题,我好好地做做,你先歇会。”
好吧,我承认,我心情现在真的不好。
因为卫其野问我,是不是被rd录取了,我原先告诉他了志愿,他觉得我一定能考上,他说春节回来,叫我在学校等着他,他要带我整个京都玩遍,所有好吃的都吃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