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一切都是定数

  那年帝瀛五岁整上开始正式拜师学艺,百十来个平民子弟的孩子被送进殿内,挑选少帝伴读。

  幼时伴读,长大了便是护卫,从小立了少帝为上的规矩,长大后才有可能成为牢固的左膀右臂。

  先是文试,较为简单,毕竟这个年岁的小户子弟能请先生的不多。刷掉了三分之一之后,选定了擂场,开始比试。

  但凡能进入候选名单的,都是蓄了满满的志向,被家族给予厚望,只等着一人坐定殿府,带领全家荣耀的。

  所以,擂台上斗的极其惨烈。

  帝瀛当时也在场边观战,看了片刻就坐不住了。

  “一定要如此么?选拔就不能是比赛射箭、骑术吗?”

  负责选拔的校尉听了愣了愣,毕竟这些玩意儿似的比试,都是殿内小主子们之间,年节祭奠上的节目。

  要说把那一套搬到选拔少帝伴读上,可是谁都没想过的。

  “回禀少帝,一向如此,这是规矩。”没话可说的校尉只能如此回答。

  小帝瀛摇了摇头:“停下吧,我看都要出人命了。”

  有吩咐,也有规矩,再说都开始了总不好随意终断。

  就在校尉两难之际,先知驾临,看见自己弟子一面愁容,校尉左右为难,只说了一句:“瀛儿,若是此刻停下,你想如何?”

  帝瀛揖礼回道:“禀告师父,定是摆箭台,上校场,重新来过。”

  先知点点头:“我徒宅心仁厚,不忍心看这些同龄子弟浴血拼杀。可是,选拔少帝伴读,一向如此,这些孩子在家训练的也是搏击之术,临时改换项目,他们可能应付得了?”

  小帝瀛愣了愣,确实,以他的小脑袋还想不到这么多问题。

  “若是都不会,那就是看天赋了,也不失公平。”

  先知指着擂台上已经连胜三轮的孩子又问:“瀛儿你看,那你一句重比,对那孩子又是否公平?”

  擂台上,气喘吁吁的小男孩儿显然已经耗尽了体力,他双手颤抖着准备迎接下一个上擂台的人,眼神中写满了对胜利的渴求。

  活像一只落单的小豹子,即便狼狈,即便受伤,一双眸子还是冷峻依旧。

  “他再胜一场,就可以观战等待了。若没有其他人连胜三场,他就是你的伴读。”先知说话间,又一个孩子走上擂台。

  距离胜利只剩一步,男孩挂着血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毫不犹豫向后者扑去。

  小帝瀛微微低下头:“师父教训的对,那弟子就不看了。”

  在他身后,那个血葫芦一样的男孩最终连胜四场,得到了擂主。

  他挥舞着拳头正要高呼一声,却见自己一心想要侍奉终生的小主人漠然离场了。

  男孩挥到半空的拳停住了,流到嘴里的血也变苦了。

  此刻,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暖流,男孩抬头一看,惊恐的跪倒在地:“草民,草民,叩见大师先知……”

  先知只是和蔼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男孩受宠若惊的回道:“鹰……草民叫鹰纹!”

  与此同时,离开擂台不久,小帝瀛遇见一个躲在墙角哭泣的男孩。

  他长得五大三粗,比寻常孩子高了一头,身上穿着的正是参选孩子的训练服。

  “什么人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来人……”身边的奴仆喝道。

  小帝瀛挥挥手:“别喊了,我去问问他。”

  男孩红肿着一双眼睛,盯着一身华服的小男孩,不知道应该跪还是应该拱手。一时间,慌乱不已。

  “你是来参选少帝伴读的?”帝瀛问道。

  “嗯……”男孩回答。

  “你怎么敢不跪不拜也不加尊称,你来的时候没有教习过规矩么!?”有人上前,拎着男孩耳朵就要将他拉开。

  帝瀛阻止道:“好了好了,这没什么打紧的。既然是来参选的,为什么不去擂台,反而在这里哭呢?”

  男孩哆哆嗦嗦掏出一块透明薄玉,上面刻着一个妇人的生辰,是一块长生牌。只是,本应该七彩流光的玉牌,如今泛着淡淡灰色,很是黯然。

  “这,这是,我娘亲。”男孩抽抽搭搭的说道,“她生病了,我自从参加集训,就没见过她了。今天,今天,这牌子,突然,突然就……我怕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仆役们不耐烦的听着这一段稀松平常的生死离别,各个都想将少帝先带走。

  帝瀛却挣脱着问道:“父母有疾这是大事,为何不请假省亲?”

  男孩继续抽搭,哭的更凶了:“可爹娘为了供我,也是耗尽家中所有。要是我不参赛就跑了,那他们……那他们……”

  仆役实在看不下去了,拉过帝瀛说道:“殿下,这都是寻常事,谁家没个三灾九难。具体情况自然有校尉处置,您就别操心了。”

  帝瀛摇摇头:“亲情是人之根本,父母卧床家中不定,让将士们如何定心为国。亲人有疾不能侍奉,纠结痛苦理所应当,难道当一块木头石头么?我觉得,他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听见这是少帝,慌忙跪下:“回禀少帝,草民,草民叫牧戎。”

  “牧戎?北边的,怪不得……”仆役们各个默默摇着头。

  北边多蛮夷,很长时间里都不受重视。贵族多在南方,身强体壮的北方人多半是军中先锋,府中苦力,最是吃力不讨好的。

  帝瀛却笑了:“怪不得你比我高了一头。牧戎……你很好,本尊放你假回家省亲。待你母亲病愈,便回来做我的伴读吧。”

  到现在牧戎还记得,自己磕了一脸的草灰,骤然听见这句话时,惊骇大于喜悦的心情。

  他仰视着当时还瘦小的少帝,内心的波澜无法言喻,只能狠狠地又磕了一个头。

  不远处,先知领着鹰纹正要跟帝瀛介绍。

  他看着那个北方蛮子掉了掉眼泪就成了伴读,很是不解:“先知,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容易?”

  “这,也是命数吧。”先知淡淡说道。

  是的,可能谁也没错,但是结局开头的时候就已经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