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被屠戮是个什么场景,樊襄以前没想过,从来没考虑过。
诸烟城灭,碧野被屠,北境战场,这已经是她见过最惨烈的场景了。
但是比起眼下看见的,真的不算什么。
画面出现的时候,万人祭已经开始,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伏在混元鼎周围,即便知道是幻境,也感觉血腥气已经凝固住了空气。
樊襄深吸了几口气,帝瀛紧紧捏住她的手。
众多修士结印护法,一个长者模样的人站在混元鼎正前方正在祭拜。他身边站着的,应该就是当时还有血有肉的雪月叶浪四位长老。
他们面色沉重,与周围例行公事的脸很是格格不入。
“何掌门,怨灵集结至此,难道还不够么?即便是墨迹流,也能被啃噬殆尽了。为何,还非要无辜婴孩的性命?”圆脸的长老不禁质问。
何英站起身,左眼角下的黑痣抖了抖:“你懂些什么,叶长老,今日你是四护法之一,万人祭大家都有份参与,若是封印不成倒遭了反噬,那会是什么后果?”
樊襄手心微微冒汗,他们说的女婴,该不会真的就是自己吧……
叶长老垂头不做声了,旁边一个看起来岁数大一些的劝慰道:“既然开始了,这事咱们必须硬着头皮走到底。墨迹流毕竟是邪派教首,如此也是为了不让更多生灵涂炭啊。”
樊襄心中狠狠呸了一声。
“叶长老,雪长老说的对,你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布阵吧。”
不一会儿,空中浮现出一个徽记,淡金色的符纹从中间分开,一个男人抱着个小包袱从里面走了出来。
樊襄死死盯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感觉手掌急速变凉,帝瀛拉了拉她,轻声道:“这只是幻像,未必是真的,你别紧张。”
泪水已经蓄满了,樊襄狠狠抽了抽鼻子,暂且忍下。
婴孩刚交到何英手上,一个黑影就出现在混元鼎上空。
像是要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合理依据一般,叶长老第一个向他发难。
墨迹流偏了偏头,躲过了叶长老的拳风,之后一拂袖子背过双手冷笑道:“正派名门,名门正派。居然想到万人祭这么恶毒的法子,杀了我还不够,还需这么多人陪着我永世不得超生。当真是宗师风范,大家手笔。高明,很是高明!”
说罢,他举起左手,一道符印凭空出现,直击混元鼎。
就听见一声脆响,精钢石熔炼的鼎脚,立刻断了一根。
原本不知道鼎里装着什么,缺了腿倾倒之后,樊襄看见鲜红的血瀑布一样从鼎中涌了出来。
原本葱绿的山峦,顿时被泼成了血山。
幻境散去,一切归于平静,樊襄却再也没法做到当一切不存在了。
她看了看周围的壁画,觉得每一幅都与自己休戚相关。
帝瀛探了探玄翰的鼻息、脉搏,发现这家伙并未受什么伤。转而劝慰樊襄道:“你不要紧吧,当年的事情,其实现在谁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过去就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太过执着。”
樊襄抹掉忍不住洒出来的几滴泪,往已经平静的棺木里看了看。
里面并没有尸体,或者说并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而是一颗头颅。
经历的时间太久,已经变成了白骨,基本不太可能分辨出是幻境里看见的哪个人。
玄翰揉了揉后脑勺,缓缓坐了起来,原来棺盖掀开的时候,他只是被气流冲倒了。
发现自己身上还压着棺盖,这货也终于露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慌忙从地上窜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这棺盖极轻,根本就不像是沉木的。
“你不要紧吧?”帝瀛问道。
玄翰揉了揉后脑勺,又凑上前看看棺木,顿时发现了不对。
“银钉的位置孔洞很大,像是被人拔开过很多次。”
帝瀛与樊襄上前一看,发现的确如此。
万人祭封印之法,墓穴中的怨气却异乎寻常的小。轻飘飘的棺盖,多次被人打开的棺木,还有里面仅有一颗头,这都很不合常理。
樊襄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壁画,发现有一幅像是被人为破坏了一样,刚才还是清晰可见的,这一会儿就模糊起来。
她从残留的印迹辨认了一下,发现壁画的内容应该是空中浮现出徽记,有人从里面出来时的场面。
樊襄看了看帝瀛,后者微微低头道:“不想你看了难过,结果却是白费力气。”
玄翰什么也没看见,一脸不解:“看见什么,什么白费力气?”
帝瀛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细问了,可是玄翰也不知道是看不清还是没留意,一直像只追着骨头的狗不停的问。
“看啥了,我晕倒的时候看的?”
“你们到底白费什么力气了?”
“我就晕了一会儿,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樊襄像是没听见他聒噪,将所有壁画看完,之后依次指着说道:“第一幅,应该是万人祭的场面;第二幅……,嗯就是送祭品;第三幅,混元鼎倒了,血染山林;那第四幅呢,这是什么意思?”
帝瀛与玄翰都凑上前去,这幅画上没有人也没有鼎,只是黑乎乎的画了个人,还是个背影。
“他好像在结阵吧……”玄翰指了指露出的半个手势。
樊襄这才注意到,她细看了看画中人的手印,顿时呆住了。
这个结印手法,怎么与圣武殿里的长老们用的一样?
结阵原理差不多相同,但是结阵手印各有不同,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独特的方式。这画里的,分明就是圣武殿的手印。
“何英是宗门的人,六大长老也是。贺兰从未与各宗门有过关系,是帝师一手开创的,怎么会有这个手印呢?”樊襄不解道,“书戒律里提及帝师,都说他是天资极高的散修,不屑与宗门为伍,一直结庐独修不是么?”
玄翰撇撇嘴:“我可没小师父记得这么清楚。”
帝瀛点头道:“书上的确这么记的,可是一个手印而已,略有相似也是难免吧。”
樊襄轻声道:“这个故事明显没讲完,棺木里也只有头,这个人剩下的部分都葬在哪,又为什么有人频繁进来开棺?当年混元山,定是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