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好似撞穿了一道碎壁,恍惚间樊襄看见一个不规则的缺口,冰冷的江水正将她二人冲进去。
经过洞口之时,樊襄迅速出手,抓住了一块突起的砖石,岂料本是想自救的动作,却惹了大祸。
这堵墙不知是不是在水底泡了太久,有些糟了。又或者是几百年未见活人,略显激动。
总之,随着樊襄随手一拉,整堵墙跟着她又被冲垮了一大片。
原本有些湍急的水流,瞬间灌进墙里仿佛无底洞的深渊里去,水流变成了激流,携卷着两人便冲了进去。
与潭底松软腻滑的环境不同,进来之后就完全是一处人工长廊了,四壁坚硬无比,擦蹭或是碰撞都极其疼痛。
帝瀛闭住一口气,却也抵御不住这么急的水流,他将樊襄拉在身前,用双臂护住,尽量减少她受伤的可能。
水流虽急,可适应之后,樊襄觉得不那么难受了。她从水中睁开眼睛,发现他们正顺着一个隧道式的回旋长廊往下冲着。
四壁方正,石材虽看不出来,却也知道是极其坚固的。
一路过来所有石壁上都有花纹,虽然流速太快,她看不真切,但是雕工规则精细,必是能工巧匠的手笔。
有几次,她试着蹬住墙壁,将身体控制住。
奈何水流大,水压强,她的努力不过是让两个人头脚换了个方向罢了。
几次之后,她也放弃了,努力观察前方,想找寻有没有岔路,楔口,让两个人缓口气。
帝瀛眼看着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他脸色惨白,原本俊俏的模样被水冲的扭曲起来,簪发早不见了影子,青丝随水流动,像一股墨水倒进激流。
樊襄回头看了看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你可别死,你要这么死了,将来定是个恐怖的水鬼。
六感外放之后,樊襄一时间也没找到可以避水的地方,却意外有了另一个发现。
湍急的水流声之外,她时不时的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又迅速离去。
就像是这水流把他们冲到人群中,之后不减速的又将他们带走,带入另一个人群中一样。
樊襄起先以为是错觉,后来怀疑是死在水中的残魂嘶吼,再后来她又怀疑是有什么她看不见的东西一团一团聚在一起。
一直到她听清了一句:“樊襄怎么还没回来……”
这是凤淼的声音!!
樊襄艰难地抬起头,想把自己固定在能听见她声音的地方,然后想办法求救。
可惜她这回的体力还不如方才,手脚都被冷水冲的没了知觉,别说对抗如此激流,就算立刻到了平地上,她也是手无缚鸡之力。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有生的希望越来越远。
最近可能跟水有仇,进了圣武殿大门开始,已经屡次差点交代在水中。
前两次倒还好说,漂尸珀虹江上,总会有人发现敛回去。
这次闷死在这么个鬼地方,骨头泡软了也难有人发现吧……。
“辟修大神仙,咱们在水里可有时候了,您不想想办法么?!”樊襄自救无能开始揶揄辟修了,“再这么下去,我这一个澡就洗出豪华水葬一条龙了,您就不遗憾么?从小破盒子那么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死到了这更不见天日的地方?”
空间里,辟修并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传来一声:“你,你这丫头……呃……呃……”
这小老儿晕船了!!?
堂堂个什么皇,居然坐不了水中漂流的项目,樊襄鄙视中露出一脸的生无可恋。
背后揽着自己这位已经彻底没动静了,再这么下去,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眼看着前面转了个急弯,樊襄就听见帝瀛的脑袋在转角处狠狠磕在石壁上。
之后,耳边又传来一阵声音。
“你说说这个世子,最近到底怎么了?”
樊继业!?!
这个声音樊襄绝对不会听错!
也就是说,方才他们在东憩苑的位置,现在已经被水流冲到了中憩苑?!
那下一步……
“快去藏经阁吧,要来不及了!”
“昨晚抄经抄得太晚了,好困。”
“都怪樊襄那个老不死的……”
贺兰明身边那几个小喽啰的声音,就是他们被罚了和自己一起抄经,绝不是幻觉,现在已经到了西憩苑的下边。
这什么设施啊,圣武殿地下一日游?!
之后,一路上熙熙攘攘,便是有许多人在说话了。
“师兄这么早回来了。”
“你怎么不进去啊。”
“在等那个帝瀛吧,可惜今日一直没见到他。”
“别胡说……”
“昨晚睡的一点也不好,今天要早点休息。”
“咚!”
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敲响,樊襄只觉得脑壳一震。
息神钟,现在是在息神钟的正下方!
那就是,靠近大殿的位置。
对了,大殿前面有一排喷泉,这水流莫不是会汇去那里!?
真是如此,那就有救了。
现在顾不得自己被水流冲击出去,喷射在圣武大殿的地上,会流传出一段什么样的佳话。
樊襄只求赶紧脱离这地狱般的境地,什么姿势,什么造型,她全都随意。
可惜,水流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两个急转弯之后,就带着她远离了圣武大殿。
帝瀛的脑袋又重重的撞了两下,整个人已经没有了意识,开始随水摆动了。唯有护在樊襄身前的一双胳膊,还紧紧揽着。
樊襄在湍急的水流之中,想捏住帝瀛滑腻腻的手腕,试了好几次,才探出还算有力的脉搏,她这才算稍稍安心。
“丫头……呃……他们……高手……呃……都有自闭五感的……呃……气机……”辟修在空间中解释,“无需……无需担心……呃……”
“好好好,知道了,您歇着吧。”
樊襄觉得自己都要被引逗吐了。
“到时间了,都去休息!”
“樊襄还没回来。”
“杂役有自己的工作,都快回去……”
樊襄耳朵一动,又被冲回东憩苑了。
与此同时,一个黑漆漆的豁口出现在不远的前方。
不知是生门,还是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