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夫人立在窗前,看着广袤的星空,微微蹙着眉头。
旁边一个从头黑到尾,遮着面的男人缓步上前道:“樊夫人,本尊没骗你吧。那丫头借了你三女儿的身,如今就藏在边城。魄冥针去而不返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期初,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告诉她,自己的小女儿被夺舍了,樊夫人还一百个不信,觉得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事后,他说的每一件事都得到印证,这才让她将信将疑起来。
可是后来,碧野一遇,樊夫人彻底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被换了,眼前那个樊襄根本不是自己当成心头肉一样呵护了十几年的小女儿。
樊夫人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块一般,她望着眼前的一团漆黑轻声道:“我靳秀应了你的事情,自然会尽全力做到。但是,我和那丫头之间的事情,还请尊者不要再过问了。毕竟,这是我的家务事,与阁下无关。”
也许是因为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樊夫人无力再与他人纠缠。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她还是没办法把那个曾在膝下承欢的丫头完全当成敌人,即便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儿。
黑衣人淡淡笑了笑,并没在意樊夫人语气里流露出来的不善:“可是,本尊希望樊夫人办的事情,与那丫头行迹有关。事到如今,夫人又何必装傻呢。”
“我说过了,我一定尽全力,阁下若没其他事情,可以离开了。”见侧面警告不起作用,樊夫人直接下了逐客令。
黑衣人也不恼怒,淡淡笑了笑道:“呵……好吧,那本尊就静候樊夫人佳音了。告辞!”
“不送!”
转瞬间,活生生一个人化作一团黑气,飘散得无影无踪。
一直刚硬无比的樊夫人也敛起了气势,瘫坐在椅子上,瞬间苍老了几岁。
当天夜里,边城戒严。
两架车队从东西两个城门鱼贯而入,车队旁边跟着的卫兵好像没有嘴影子一样,脚步轻飘的从大街小巷略过。
车夫戴着兜帽,高深莫测的模样,一边走一边寂静的注意着道路两旁的动静。
偶有夜起的人,听闻户外有声音,好奇的支起窗子窥探。
可惜,还没打开一半,便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硬生生将窗扇合上。
夹得探头的人一鼻子血,但也不敢高喊。
只这一下,他便知道自己与来人的实力,实在天渊之别。
景来客栈早已熄灯,但门外整整齐齐跪着两排人。
第一排稍稍出列一点的是老板,旁边带着账房和几个大徒弟。
其余两边和后面则是小二和粗使仆役,只是,特意招来的几个婢女看着很是显眼。
她们显然并不怎么安分,没跪一会儿便频频抬头,猜测着贵人会从哪个方向过来。
注意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老板不敢抬头,侧首低声吼道:“是不是找死,给我好好跪着别动!”
其他几个女子都讪讪的低下了头,却有一人娇笑道:“老板,看您凶的。咱们姐们儿不看清楚来的人是什么模样性情,怎么伺候啊?”
老板长叹一声,若不是时间实在太紧张,他也不会去春楼找来几个窑街当婢女。
毕竟,这边城偏远,别说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是粗使婆子也没有几个。
贺兰帝、三皇子那都是自小软香金玉供着长起来的,全是大汉的仆役他们怕也受不了。
近身服侍,送水送饭这些活计,总要有个看着顺眼的人。
要不然,说是被恶心的没了胃口,他这个小老板可担不起责任。
“你们就管送送水送送饭,在门口听着使唤就行,其他的想都别想!”老板低声警告,“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有什么歪心思,立刻端走!当然,到时候不一定轮得到我出手,贵人们身边的侍卫可能已经将你们碾成泥了!”
说话间,骨碌碌的车轮声已经传来,好似才刚刚现身在街角,硕大的车队转瞬间就到了客栈门前。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地,老板赶紧扭回头诚惶诚恐的跪好,一颗冷汗就顺着他的脑门倒流进头发,最后砸在地上。
他这么紧张,除了因为迎接的是皇室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
这两个不知怎么分开的贵客,居然是同时到了店门口。
现在他们的车驾正好脸对着脸,停在了景来客栈的大门前。
老板觉得空气都凝固了,跪着不动,恨不能气都不喘。
原本还有些雀跃的几个姑娘见这个阵势,顿时也惊得哆哆嗦嗦,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了。
唯有刚才和老板搭讪的女子睨起眼角,偷偷看了看两边一动不动的车队,心道,这是摆什么阵呢,大晚上不赶紧落脚休息,在大街上装雕塑啊?
终于,一辆车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了?”
车夫赶紧拱手回话:“陛下,前面,有个车队。”
男人道:“何人。”
车夫立刻吼道:“对面是什么人,敢……”
他话还没说完,对方车帘一动,一个高挑的男子在侍卫的搀扶下出了车棚。
车夫立刻看见了侍卫黑色外氅低下的宗门修士服,顿时话在喉咙却吼不出来了。
“我还道这么晚了是谁,原来是贺兰帝,失敬失敬。”男子说着行了个浅礼,说是行礼,充其量不过点点头而已,“不知我父王在贺兰做客做的如何,这么久不回来看看我们,想必是开心的家都忘了吧。”
同坐在车里的北仓王胡子狠狠地抖了抖,他整个人蓬头垢面很是狼狈,但听见儿子的问候却丝毫没有开心。
帝师一早封了他的修为,又灌了些软筋散,眼下北仓王走路都要人搀扶,更别说跟这个不管自己死活的儿子置气了。
他咬牙切齿了一番之后,便闭上了眼睛,虽然暂时还看不见那小子的嘴脸,可他连一点见他的机会都不想有。
贺兰帝看了看北仓王的模样,也起身下了车。
“北仓王很好,三皇子可要见见他?”
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北仓王顿时睁开了眼,他可不想这幅形容出现在儿子面前。
好在三皇子只是笑了笑,并未答应:“夜这么深了,我还是明日再去拜见父王吧,让他老人家好好休息。”
说罢,他便抬步往客栈走去,身后的侍卫们呼啦啦全跟了上来。
贺兰帝就这么看着一个王室小辈趾高气扬的从自己面前走过,脸上平静的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