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收天晴。
炙热的阳光蒸腾着大地,水洼倒映着蓝天。
秋桐从左数到右,又从右数到左。来来回回将这些幸存的人看了几个遍。
十八人。
整个灵感山几百名武修弟子,只活了十八人。
“各位师兄、师弟,大家也看到了,整个灵感山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秋桐取出秋无极地窖的钥匙托在掌心,“掌门与妖物同归于尽,传我掌门信物,请各位与我同去取来。”
说完,他转身走向了掌门的住处。
在地窖的入口他用钥匙开启了石门,念诵法诀打开了结界。
在众人的面前将掌门令高举在手:“我们的师长和同门不幸离我们而去了。首先要做的不是悲伤,我们要振作起来,让他们放心。”
“先下去两个人到村子里请族人们上来帮忙。”秋桐问,“谁愿意去?”
两个弟子立刻站出来道:“我愿意去。”
“好,快去快回。”秋桐道,“带些应用之物上来,我们好安葬他们。”
两个人一溜小跑地下山去了。
“你们这边八个人,从四个方向分成四组清点房屋、器物、粮食的损失,记录还能用的东西和数量。”
秋桐吩咐着,又从另一边指着剩下的六个人道:“剩下的人和我们两个也分成四组跟着清点记录的人一起,但是我们的任务是记录死去同门的姓名,把他们抬到外面的空地上方便乡亲们来帮忙收敛。”
“所有关于松崖石刻的记录,全都搜集好带过来。包括你们自己的,一页纸都不能放过!”
“是!”各人的眼中含着热泪,将积聚在心中的悲痛化为重建家园的力量。
叶图跟着秋桐搬运同门的遗骸,把他们从废墟之中挖出来放到宽阔的过道上。
他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索,一条路一条路地寻找,记录下这些人的姓名,帮他们把衣服尽可能地拉平整。
村民们很快上了山。
那场天劫,他们在山下也看到了。
当时离得远,并看不清楚是谁。
抱着看戏的心理等来的消息却是,灵感山上的掌门和弟子们被妖物所杀,几乎全部被屠。
这些庄稼人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们把两个弟子围在中间反复问着同一个问题:“这是真的吗?活的是谁?”
他们一路号哭着爬上山,在青苔上滑倒了也顾不上划破的手。
从山门进去,是很多人这一辈子也不会进入的武修之地。
几乎每条道路上都躺着遗骸。
人们疯了似的跑过去一一辨认。
寻找他们的孩子、丈夫、兄弟、父母,一时间哭嚎之声传遍山野。
林风、草木亦为之动容。
到了傍晚的时候,人们陆陆续续地抬着自家人拿着他们的遗物下山去了。
只剩下几具无人认领的,秋桐带着人把他们搭到祠堂停放了。
大家把收集到的所有松崖石刻抄本交到秋桐手中。
他手握着这些写着不通字迹的纸,找了一只铜盆放在祠堂当中。
“各位同门,前掌门最后的命令是毁掉所有松崖石刻抄本。”他说完将火石打着,当着众弟子一页一页地扔进了火中。
“愿诸位师叔、同门在天之灵得意告慰。”
等大家都散了,秋桐从怀里掏出从地窖里拿的石刻秘籍。
“这些东西还没有公布,所以只有前掌门处有。”
他把纸页扔进火盆:“就剩下一个松崖石刻了。”
满腔的恨意驱使着他披星前往松崖石刻。
叶图和云修跟在他的身后,三个人匆匆来到了石刻跟前。
眼前的一幕令人费解。
微弱的月光下,那整面的石刻已经不复存在。
在那场连续了十三天的大雨中,在那隆隆的雷声里坍塌碎裂。
碎石一地,不辨字迹。
一个黝黑的洞口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
“我们没有带火把之类的东西,既然石刻已经不在,那我们明日再来就好了。”
秋桐长叹一声,对云修道:“云长老,今日多亏出手相助。大恩铭记在心。”
云修微微摆手:“没想到贵门派遇此劫难,门主节哀。”
“夜深了,不如就在山上过夜,明天再走吧。”秋桐看了看天色,“叶图你带云长老去找间屋子。”
“不用麻烦。”云修道,“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需要帮忙随时叫我。”
“你随我下山去吗?”他转向叶图问道。
叶图想了想道:“我想留下来帮师兄。”
“好,事务繁杂不在一时。”云修站到不恫上,“先行告退。”
送别了云修,师兄妹两个回到了祠堂。
秋栾还躺在祠堂里,生时孑然一身,死了总要有个人陪他一程。
“师兄。”叶图取出一个小匣子递给他,“师父交代的,让你娶媳妇用的钱我给你取来了。”
秋桐双手颤抖地接过这只沉甸甸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师父说让你娶个好老婆,不要像他似的打一辈子光棍。”
秋桐望向秋栾灰败的脸郑重道:“是,师父。徒儿记住了。”
叶图在他身边也跪下来,听他道:“山上的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修缮屋舍之类的活了。”
“现在山上人也少,师父留下的第一件事已经完成,后两件事我们都各自努力吧。”他神色有些落寞,“你明天就下山去吧。”
次日清晨,秋桐送叶图到山门。
从山门出来走小路下山,一路上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上来气。
这个疑问也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中渐渐显露出了端倪,终于一个可怕的真相浮出水面。
嵩月是在傍晚的时候在一片林子里找到她的。
那时她坐在石头上,用两个手臂抱着膝盖,脸埋在胳膊里。
刚下过雨的山路又潮又滑,哪里会有人坐在这里休息。
“叶图?”嵩月还是认出了她,快步走上去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伤到哪里了?”
叶图闻言抬起头来,她脸色煞白,两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把嵩月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嵩月急道,“秋桐派人下来借东西,说你早已经下山来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我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