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山洞里,微弱火光在‘马鱼’白皙的脸庞上摇曳起舞。
齐全刚钻出泥潭就见到了这幅场景,立刻向马鱼传音,“又是什么会编织阵法的精怪么?”
马鱼那边毫无回应。
齐全心下一凉,看来这次的精怪能切断他和马鱼之间的传音,换句话说,这回的精怪能力至少比那虎蛟要厉害。
“还愣在那里干嘛?快过来烤火啊,不然一会儿要是感冒了可有你好受的。”
被火光照得明暗不定的少女两眼深邃望着齐全,齐全心里莫名一乱,脚步不受控制朝那边迈去。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山洞里,洞外狂风暴雨,树枝倾轧,洞内温暖春光,心上人坐眼前,巧笑嫣然。
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心口噗通跳动一次。
微弱火光在这偌大黑洞里仿佛就是那一点奢侈的希望,而火光后头那双期待的眼睛是通往未来的唯一道路。
不知走了多久,进驻心房的人已经近在咫尺,那只纤长白皙的右手直直向他伸来。
“齐全!杀了她!不管出现的是谁,立马杀了她!”
齐全一惊,立刻停下脚步,额间迅速有大颗汗珠凝结,“啪嗒”落在沸腾火焰里,稍纵即逝。
“你这样一直看着我又不能把衣服烤干,快坐~只要衣服烤干了你想干什么我都依你。”
“嘭——”
齐全毫不犹豫将马鱼推向火堆,切,太假了,他想着。
出了幻境,齐全还没来得及脸红就看到了双眼通红的马鱼,他想了想,悄声走到马鱼身旁坐下,什么话也没问,只轻轻揽住了马鱼瘦削的肩膀,将她两只冰冷的手拢在自己掌心。
马鱼顺从的躺在齐全怀里,细长睫毛微微颤动,嘴巴一张一合,“齐全,你酗酒么?”
齐全楞了一下:“我酗橙汁儿,不爱喝酒。”
马鱼苍白的嘴唇微微弯起:“那就好,我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烧得喉咙疼。”
马鱼抬头看着漆黑洞顶,就像是当年端到自己面前的那一杯毒酒一样,冰冷凄凉。
獾构编织的幻境,隔绝一切,她自然也就没办法听到,或是回应齐全的传音。
雕梁画栋,奢侈华丽的宫殿里,马鱼身着繁复重彩衣饰,领着两名乖巧宫侍一步步走向一个深棕色厚重大门。
门口宫侍将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拉开,躬身退下。
她看着门内那双温柔的眼睛,心微微疼了一下,下意识迈步向里走去,一路走到麒君近前,身后的宫侍小心提醒该献酒了。
“麒君,前世,确实是我心甘情愿护你周全,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自己放到过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我自己做下的决定,后果我自然也会全盘接受,但这一次,不一样了,这是个全新的开始,不仅对我来说是,对你来说更是,这杯酒,敬你,也敬我自己。”
马鱼话音刚落就一把抓过右侧宫侍托盘里的酒壶,低头咬掉壶盖,一仰而尽。
等等,马鱼想起来了,这酒好像有毒!
她赶紧仔细感受身体变化,好像,除了淡淡辛辣,并无其他感觉。
麒君面对这个场景显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来继续剧情,毕竟本来该他喝的庆酒现在已经一滴不剩了。
那,不然,去外头走走?
麒君于是一掀衣摆站起身来,不料刚起到一半,繁复衣料绊住了他的脚,他还没来得及跟马鱼说上两句话就一头扑倒在了桌案上,声势之大,震得整个房间都开始微微抖动,头顶的横梁不知怎么回事发出了“咔哒”一声。
马鱼下意识猛地抬头向上看,厚重的横梁整个急速落下,直接将麒君的脑袋砸了个汁水四溅,肝脑涂地。
马鱼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两边的宫侍突然大声叫喊,“青远皇驾崩!所有后宫妃子一并处死!”
场景飞速变幻,青色淡雅纱帐轻轻系在曲折盘旋的黄梨花木上,这是前世的马鱼仅仅睡了一个晚上的床,也是她死前最后待的一个地方。
她静静坐在床沿,等着那杯毒酒到来,酒呈深黑色,喝到嘴里,黏腻浓稠,将喉咙烧得滚烫无比,前世的她就这样,圆睁着双眼,脖颈上青筋暴起,死在了床榻之上。
这一世,她望着那毒酒轻轻笑了笑。
谁呢?幻境中杀人总还是要有个本体穿梭其中的吧。
面前宫侍一共两列,整整齐齐跪在两旁,她挨个看过去,想了想。
“若本宫死了,能和陛下合葬于一处么?”
左侧领头宫侍低着头一板一眼回答:“禀皇后,不可,自古暗皇后身死后必须立即焚烧,将骨灰掺入宗庙香炉当中,以佑国体。”
“这样啊~”马鱼悠然将毒酒放到一侧,“那本宫突然有些不想死了,怎么办?”
数名宫侍慌忙以头抢地:“娘娘,还请不要让小的们难做!”
右侧队列末尾一宫侍见马鱼不为所动,低伏着身子走上前来,覆在马鱼耳侧开口道,“娘娘,其实这酒里暗藏了一味生息,服用过后,只短暂闭眼三日即可醒来,还请……”
那宫侍剩下的话语被酒杯碎片割裂,淹没在了脖颈那一条细长红痕之上,幻境霎时崩塌。
甫一出幻境就听到了齐全的提问,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分辨幻主,干脆让他一把都杀了,这样肯定不会漏。
现在看看,出来了五个,还有吴锌、孙高、钱雨和周安在幻境里头。
萧萧竹林里,一圆形石桌,石桌周围是四个形态不一的椅凳,有整块翡翠雕砌而成的碧色圆凳,圆凳上盘着条小小青龙,模样灵动可爱,青龙旁是一只火红小鸟,鸟首上有九根长短不一的艳丽凤翎,小鸟朱红细足下是一深棕木凳,木凳再往左,一张软布躺椅上空无一物却无风自动。
红色小鸟见了钱雨进来很是开心,一蹦而下变作一红发红衣的俊俏男子,“小玄,终于睡醒啦?快来,咱们兄弟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啦~”
钱雨听着红衣男子的话,眼神闪动,面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只那一张柔软舒适的布艺躺椅始终清晰着,像是被深深刻在了脑海,就算闭上眼睛也会在大脑里慢慢地、轻轻地摇晃。
那张来回摆动的淡灰色躺椅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将他带回了一百年前的那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