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张希铭潜意识认为跳楼一事有蹊跷,但看到柳勤淡漠疏离的表情,想到两人也不算特别熟,确实不好问这种隐私,就话锋一转,“如果说崔老师针对你包庇白诗诗,会不会在请家长的事上动手脚。”
“动不动,已经不重要了。”柳勤一摊手,“实际上作为受害者的我们很无奈,就如你所说,他们的行为还构不成校园暴力,也达不到开除的程度,我们只有用正义谴责她一个办法,但白诗诗黑白不分的犯浑,我们的谴责无效。至于请什么家长,也是让我们心里平衡一点罢了。”
柳勤能想到的,张希铭如何想不到?也是十分无奈。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过了好一会,张希铭才道。
“什么怎么做?当然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我来学校可不是为了和他们勾心斗角的掐架,只是想考个大学,圆我大学梦罢了。”柳勤低声嘟囔了句,“也不枉我再活一次。”
张希铭失笑,“你的态度倒还端正,如果白诗诗再针对你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果崔老师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那就穿呗,还能怎么办?他最多就是打击我自信心,多批评我几句、刁难我几次,只要不妨碍我上课,随他怎么折腾。”
张希铭失笑,“你倒会随遇而安。”
柳勤靠在鞍马上,拿起杯子慢悠悠的喝着,“不是随遇而安,因为这些事在我心里都是小事而已。”
张希铭突然对面前的女生好奇起来,深深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握拳在沙袋上打了几下,“开学后,你就不能在这练了。”
“是啊。”柳勤的声音也带了失望。
因为假期没有体育课,所以这仓库就没人,但开学有体育课,这仓库里就要有人来来往往。
“沙袋你准备搬回家?”柳勤问。
“是的。”
“和姜越?”
“对。”
柳勤噗嗤一笑,“真是辛苦姜越了,”说着走了过去,试着抱沙袋,“好重。”
张希铭赶忙上去擎着沙袋,“你悠着点,别伤了腰部肌肉。”
柳勤赶忙放下,长舒一口气,“能碰见你们三个,真是太好了,我很幸福。”
张希铭淡笑着打趣道,“班主任要劝退你,同学挤兑你,你确定幸福?”
“是啊,这些都是小事。”柳勤道。
张希铭不解,“如果换个人碰见照片的事估计被打击得崩溃了,为什么你还可以这么淡定?你总说这些都是小事,那么在你心里什么才是大事?”
柳勤垂下眼,想到从前经历的种种,“我现在真的很幸福。”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张希铭。
柳勤重新戴上手套,“来指导我打拳吧。”
张希铭失笑,“好,来吧。”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你的钱还够用吗?我听我爸说,你家里不会给你出生活费了,虽然你节省,但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柳勤点头,“放心,我已经想好对策了。”
张希铭很想知道她有什么对策,但想到两个人的关系也不算特别熟,问这种隐私太过失礼,也就没问。
柳勤开始的打拳,刚打出第一拳,就被张希铭叫停。
“呃?”柳勤不解,一甩头,马尾辫末梢险些扫到张希铭的脸上,带过一阵芬芳。
“你慢一些出拳,我看姿势。”张希铭道。
“哦。”柳勤出拳。
“我要碰一下你胳膊。”手放在她胳膊肘部,却没触碰。
“好。”柳勤暗惊张希铭的绅士风度,触碰女生身体提,还会提前提醒一下,如果换一个人,怕就直接动手了。
张希铭将她手臂肘部弯曲调整回五度左右,“记住,无论做什么运动,无论是手臂还是腿,不要过度弯曲,关节过度弯曲不仅得不到肌肉的保护,无法正确使力,还会造成关节处半月板的损伤,很难恢复。”
“……哦。”柳勤心道,半月板又是什么东西?
纠正了姿势,柳勤重新出拳,除了刚开始几次不是很习惯,后面的拳头明显有力了。
“果然,好神奇。”惊喜道。
张希铭看到柳勤的笑颜,心情突然也好了起来。
“你来做俯卧撑。”
“呃?”柳勤懵逼,怎么又跑俯卧撑了?但还是依言摘掉手套趴下。
正准备开始做,又被张希铭制止,“等下,你看看你的手臂。”
柳勤低头看自己两条手臂,果然再次习惯性关节过度弯曲,使肘部呈了个扁状,赶忙收回了弯曲。
张希铭笑道,“你倒有记性,但单纯收回角度不行,问题出在你手指,手指方向不要向外,要向前。”说着,伸手将她手指移到前方。
柳勤惊讶的发现,果然是手指向前后,肘部不再过度弯曲了。“哇,还是你有办法。”
张希铭蹲在地上,笑道,“不是我有办法,是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罢了,回头体育课,你也仔细听体育老师的口令,也能做对。”
柳勤点了点头,“好,以后体育课我也认真听讲,”一副好学生乖宝宝的模样,“那张老师,我还要做俯卧撑吗?”很是无辜。
张希铭起身,“不用了,我只是指导你姿势。”
“好,谢谢张老师的指导。”柳勤挤了挤眼睛。
张希铭笑着摇头,“不用谢,柳同学。”
……
果然,第二天崔老师请了白诗诗的家长。
正巧是在早晨,柳勤看见白诗诗身后跟着一名打扮时尚的中年女人,两人交谈时,女人对白诗诗十分亲昵慈爱,白诗诗也是一直在撒娇,看来是母女。
柳勤收回视线,回了座位,一边翻书一边回忆自己的母亲于红安,将于红安一次次和白诗诗的母亲做比较,嘴角的讥讽越来越深。
临上课的时候,白诗诗进了教室,没回座位却直接来到柳勤面前,咬牙切齿,“我妈来了,你开心了?”
柳勤抬起头,冷冷看着她,“是啊,好开心,你话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离开,身躯太大,挡了我的光亮。”
“你……”白诗诗举起手就要打过去,周围几个看到的同学倒吸一口气。
但巴掌却未落下来,柳勤头也不抬,伸手轻松拦住。
柳勤唇角勾着讥讽,“要不然你减减肥吧,脂肪率太高脾气也暴躁。”
专门往白诗诗的痛处怼。
白诗诗气得直跺脚,“柳勤,你不就是想看我出丑吗?如你所愿,我妈来了,你看看我能不能出丑?”带着挑衅。
几何老师已经走进教室,柳勤指了指,“你是否出丑和我没关系,但别耽误我上课行吗?你想谈恋爱是你的事,但我只想老老实实上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柳勤的内心是个三十几岁的人,按照道理不会和不懂事的高中女生打嘴仗,但今天莫名其妙就是想怼白诗诗,也许是嫉妒吧,嫉妒白诗诗有个那么慈爱的母亲。
“你闭嘴!”白诗诗脸通红。
和十几年后的90后00后不同,这个时期的学生对恋爱还是十分害羞。
柳勤的耐心也到宣告耗尽,她白了一眼,将书扣在桌上,站了起来,“你到底走还是不走?你要是喜欢我这座位,我们可以换。你要是没事找事,别说我现在就把你的尿性事讲给全班同学听听,让大家也乐一乐。”
白诗诗吓得几乎尖叫,“柳勤,你别得意,你总有一天落在我手里!”
已经站在讲台上的几何老师怒了,“你们还上不上课,如果不上课就出去!”
最后,在同学们的轰笑中,白诗诗狼狈地回了座位。
苏若馨见白诗诗出丑,心中暗笑不已,但也没安慰,毕竟她十分了解白诗诗,也知道这个时候安慰,一句话没说好就成了出气筒。不过只要白诗诗和柳勤的仇结下就好了,以后就不用她出手了。
几何课开始。
柳勤心无杂念,开始专心上课起来。
课程继续,柳勤艰难地跟随老师的思路。
她无奈的发现,虽然她重生了好像又回到十几岁的花季,但记忆力却没跟着回来,和其他同学的记忆力和反应力相比,她弱得好像个老年人,或者……从前她智商就不行,只是因为种种因素,低下的智商没表露出来而已。
突然,又感受到了视线。
柳勤顺着视线看去,竟和贺一凡的视线相碰。
两人都一愣。
贺一凡是因为被抓包,尴尬。
柳勤是因为不解贺一凡看她是什么意思,按照正常发展,贺一凡这种救世主级的学霸应该对她不屑一顾,认为和她同吸一团氧气都耻辱才是,为什么看她?
贺一凡转过头去,整整一堂课,再没回头。
于是,柳勤也就消消停停的上了一堂课,再没有被火辣辣目光注视的感觉。
……
正如柳勤所预料,白诗诗的家长被请到学校,不知怎么沟通的,最后安安静静的离开,白诗诗不痛不痒,不受任何影响。
如果换一个人被这么不公平对待,恐怕早就炸了,但柳勤却很看得开,毕竟她也不在意这些。
……
很快,到了周末。
最后一堂课结束后,还没等政治老师出去,班主任崔明泰就进了来。
两人礼貌性的扯了几句,政治老师就带课本出了教室,崔明泰上了讲台。
整个班级鸦雀无声,因为大家都知道班主任要宣告什么,而这件事也是他们盼望了整整暑假才盼来的。
崔明泰看着讲台下一张张期待的小脸,还卖了卖关子,“那么,今天就这么放学吧。”说着,转身要走。
顿时,教室里一片嘘声。
与兴奋的同学们不同,柳勤心情却一落千丈。
她靠在墙上,侧着头看向窗外。
已是下午,阳光强烈,烤得地面炙热。
风从窗外吹来,没有一丝清凉,反倒是带着滚滚热气。
一股热风来,吹得人出一身汗,又不能关窗子,关了窗子教室里更闷热。
别人热得直扇扇子,柳勤却透心凉。
半个月的住校生活,甚至让她忘了糟心的家庭、吸血鬼一样的母亲、酒**亲以及不成器的兄弟。如果她不认识这些人该多好?只无忧无虑的在学校里。
崔明泰在学生们的嘘声中回来,笑着说,“从明天开始就要放假了,放假一周,一周后正式开学,你们也正式从高一步入高二,暑假虽然短暂,但聊胜于无吧?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你们要把各科老师发下的题纸和留的作业都做完,如果开学后我发现谁没做题纸,那个位置就是你们的。”说着,伸手指向柳勤。
所有人都回过头看向柳勤,有的哄笑,有的取笑,面对班主任的奚落,没几个人真正同情柳勤。
人性本恶,柳勤也早已习惯。
她淡笑着回应众人目光,毫无退缩和自卑。
柳勤看向崔明泰,直接开口道,“崔老师别这样,这位置是我的,我坐了一整年有感情,别剥夺我的位置行吗?”
看似开玩笑,实则带着讥讽。
柳勤的豁然和崔明泰的公报私仇形成鲜明对比,后者也尴尬了起来,“老师只是开开玩笑。”
柳勤冷笑一声。
崔明泰只觉柳勤的冷笑刺目,但也没办法,换成别的女生,他这么让其当众下不来台早就被打击得抬不起头了,只能说这柳勤实在不要脸,俗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既然这样,那我就祝大家暑假愉快吧。”崔明泰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但与之前比,声音还是多了结巴。
同学们欢呼,扔书的扔书、扔本就扔本,掩饰了崔明泰的失态。
就在同学们欢呼,讨论着结伴去哪玩的时候,柳勤却开始默默收拾起了书本。
闹腾的座位中,还有一人不为所动,与这热闹场景格格不入,是贺一凡。
自从几天前两个人的四目相对,他就再也没回头去看她。
说来也诡异,他总觉得柳勤好像是一个陌生人,一个特立独行的陌生人,一个有趣的陌生人,有趣到他总想看看她此时此刻在做什么,碰见一些事时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所以他总忍不住回头去看,直到与她视线相碰。
贺一凡是个自控能力比较强的人,他知道自己不是喜欢柳勤,只是有兴趣罢了。
——他怎么会喜欢柳勤?真是可笑。
贺一凡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排除。
他还没忘了爷爷的嘱托,因为爷爷,他放弃到米国读书的机会,无论如何,他要达成爷爷的愿望。
随后,贺一凡将精力收了回来,专心在功课上。
……
就这样,锦县二高迟来的暑假开始了,柳勤也背着书包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一次柳勤没步行,直接坐了大巴车,还没等天黑就回了村子。
柳勤保持着十万分警惕,确保周围没人才快速穿过村口的小树林。
因为刚下了一场雨,地上十分泥泞,最泥泞的地方满是水摊,只在上面横着一块木头或者几块砖。
已经是晚饭时间,各个房子的烟囱冒着青烟。
她先回了自己家,却没进去,看着全村最破的房子,以及平静毫无炊烟的烟囱,柳勤冷冷地笑了下,紧接着转身向四叔四婶家而去。
当肥胖的柳家老四媳妇林秀海拎着农具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柳勤蹲在窗子下边洗菜。
“诶,这不是柳勤吗?你怎么回来了?”
柳勤抬头,给林秀海一个甜甜的微笑,“四婶,学校放暑假了,所以我就回来。”
“就算你放假,你不回家来我家做什么?”林秀海的嗓子高亢,加上这阴阳怪气的讥讽语气,让人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随后跟来的柳家老四柳文华伸手拽了拽林秀海的上衣襟,“秀海,别这样。”
林秀海一个白眼甩了过去,“怎么样?我怎么样?我说得不对吗?柳勤也不是没家,凭什么来我家?知道的,知道她自己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当婶子的抓侄女来当苦力呢。你三哥什么样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如果你三哥来闹,你能打回去?”
柳勤知道委屈四叔了,但她不能因为心疼四叔所以离开,现在就算是厚着脸皮她也得呆下来。
那个家,绝对不能回!
从现在开始,她要和那个家里的所有人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