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
这样一起逼至学生自杀的案子,追溯源头竟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那年傅军考入翟海高级中学,为了上学近,方便照顾,母亲带着他租住在学校对面的公寓里。
刚入学的时候,虽然会有人明里暗里嘲笑他是土包子,但其他倒没什么过分的。
事情坏就坏在一次发作业上,他为了少走两步路,隔着一组的距离将本子扔在了一位同学桌上,奈何准头不好,蹭着人家的脑袋飞过。
正在睡午觉的同学就这样被吵醒了,同时被吵醒的还有深藏在人心底的戾气。
从那之后,他便在校园霸凌的阴影下夹缝求生,直到不堪忍受决然跳楼。
苏子瑜合上资料,转头去看沉沉的夜色。
前面一个岔路口,裴楚打着方向盘右转,余光瞥见车窗上她冷淡的脸色。
——
树林还是之前的样子,黄色警戒线围了长长一圈。
苏子瑜问:“现场里里外外都翻了好几遍了,还能找出些什么来?”
裴楚慢条斯理地戴着手套,歪头看见她眼底浮起的疑惑,脊背下意识一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想知道?”
苏子瑜觉得手有些痒,要是平时早就一个过肩摔伺候了,但此时不行。
她的强项是射击和无声语言解读,推理、分析能力的确不如裴楚。
“……还请赐教。”
手虚握成拳放在唇上装模作样咳了一声,裴楚道:“好说好说。”
眉毛却是扬得很高,分明是得意的模样,“你说得不错,现场翻了一遍又一遍,是没什么好查的,所以我们……”
他偏头,对上她的目光,“案件重演吧。”
——
风吹过树林,带起呼啸声,深处的树影晃动如鬼魅。
若是此时再下上一场雨,便和案发当日别无二致了。
“现在你就是宋东亮,16号放学后,你打算欺凌方迁,会将他拖到树林的哪个地方?”
苏子瑜放空大脑,顺着他的声音思考,风声萧萧里,她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被血浸透的晚上。
许久未曾听到回答,裴楚挑开警戒线抓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两人都带着手套,棉布质地,软软的,隐隐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苏子瑜还在思考,无暇顾及,乖顺地跟着走,前边裴楚却觉得背上一阵热意,几乎发出汗来。
小路蜿蜒,走了没几步,路就已经歪向左侧了,裴楚带着她站在小路进来的第一个明显弯曲处。
“是这里。”
苏子瑜四下看了眼,隐约能透过摇动的枝叶瞥见前面的教学楼,“我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欺负方迁,树林深处常年无人进出,脏兮兮的,我是不乐意进去的。”她压低了声音,用着宋东亮的身份分析,在这漆黑的夜里莫名有股不同寻常的han意。
“我们选择相对好走的小路,这里在树林入口处,却因小路弯曲的原因正好挡住别人的视线,就算有人在外围走过,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身侧一个响指声,裴楚竟似很欣慰地点点头,“Bingo。”
“……”
苏子瑜还沉浸在当晚的情形里,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我们打了他,下了重手,我却还觉得不够,待张梦俊他们离开后我又揍了方迁一顿才罢手。”
“所以,你们是一起离开的?”
苏子瑜脑海里闪过方迁的那句话:
“后来在铁丝网那儿,宋东亮又打了我,还威胁不让告诉老师和家长,不然就要割断我的脖子……”
“没有,我在铁丝网那儿威胁了他,然后让他先滚了。”
裴楚笑了,“就是那里,跟我走。”
走过树林外一片空地,就是方迁所说的铁丝网,学校是为了防止学生进去,但之前为了施工有块地方已经被剪开了,足以容纳一个人进出。
“你在这里也动了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呢?”
“手表?”苏子瑜从案情里抽身,“你怎么确定手表是在那天丢的?”
“那块手表不便宜,就算宋东亮花钱大手大脚,丢了那么一块昂贵的表也不会无动于衷,起码会认真寻找的。
“但是张梦俊几人却都不知道他丢了表,那么这就说明,手表是在16号那天丢的,更具体的说是在案发时间段。”
苏子瑜恍然,果然这样正儿八经的分析她是远不如他的,“树林我们翻了个底朝天,要是那块手表在里头早就被找到了。
那么,它是丢在这里的。”
裴楚晃了晃手上电筒,“找吧。”
这边儿上都是些建筑材料,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想找一块小小的手表并不容易。
两人寻找了近大半个小时,直到苏子瑜喊了声:“在这儿!”
裴楚走过去,脚下是小半块断了的楼板,钢筋裸露在外,手表就挂在最下面一根钢筋上,镜面在电筒下折射着光。
苏子瑜弯腰捡起,“他们俩是在这里分开的,方迁走在前头恨不得立马离开,而宋东亮发现手表丢了又折返回去寻找。”
“是个合理的假设,”裴楚道,“当时肯定有人在某处看到了他们。”
苏子瑜回头看着黑暗中的景色,蓦然觉得眼前一切有些熟悉,她似乎在哪里俯瞰过全貌,“是傅军的办公室!我们曾征调过那间办公室,窗户是正对着这里的。”
裴楚猛然抬头,不远处的教学楼外墙粉刷简单,乍一眼看去只有一扇一扇的大窗户,最左边的窗户明显要小些,那是老师的办公室。
“我怀疑傅军是PTSD患者,那天他有事走得晚,无意看到了宋东亮打方迁的场景,创伤性再体验了曾经被霸凌的记忆。”
“可是他早就知道了宋东亮等人的行为,为何偏偏在那天失控,有什么细节触发到了他呢?”
苏子瑜脑子里的拼图一点一点趋于完整,终于填上了最后的一块,她抬眼看向裴楚,漆黑的眼珠在夜色里亮得惊人,然后她抬起手,四指并拢置于脖颈前,缓缓地横向移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割喉的动作!
裴楚一怔。
是了,他们欺负方迁几乎就是那么些花样,轻则辱骂重则殴打,要说那天有什么不同的,恐怕就是宋东亮的这个威胁动作吧。
——
三楼办公室前。
裴楚看着那扇老旧的木门,像是看着一个倾慕已久的姑娘。
就在苏子瑜不耐烦要喊人的时候,他忽然道:“你说我要是没有搜查令就这么冲进去搜,戴局会不会很生气?”
她认真地想了想,“……会。”
也许不只是生气,怕是要暴跳如雷。
裴楚颇为苦恼地皱眉,“这些规矩可真麻烦。”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傅军在杀人后是如何离开学校的,保安明确表示当晚较晚离开的只有三个人,其中可没有傅军。”苏子瑜揉着眉心,觉得事情在这里又被卡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从一开始就没往其他人身上想,“若是他死咬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