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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的书房门直到下午太阳落山才被打开,扶苏亲自送灵犀出门,执夏恭敬的跟在两人身后。
我与月奴帮着秦襄将晒了一下午的书收拾起来,见三人出来,便都停了手。
秦襄脸色微变,立马露出十二分的正经,匆匆上前去行礼,“尊上。”
我们也屈膝行礼,恭敬的唤了一声“尊上。”
灵犀笑眯眯的捋了捋胡须,目光一一掠过我们,最后又回到秦襄身上,问,“小家伙,你师父是哪位仙官?”
秦襄忙道,“家师正是灵寿元君座下二等仙官——元正。”
灵犀眯着眼,视线毫无目的的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似乎才想起“元正”是谁,“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元正仙官,你师父机关之术修习得极好。”
秦襄耳朵尖发红,似乎少与上位者说过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师父能力一般”又不敢,说“师父确实很厉害”又似乎太过狂妄,不免就有些踌躇。
我不禁纳闷:秦襄一个连遮掩情绪都不会,且说话上呆板、木讷的人,如何会被元正选着放到扶苏身边,难道不怕坏事?
还好,灵犀也不是当真要与秦襄讨论他的师父,见秦襄憋红了脸,便自己笑着转移了话题,将目光转移到身边的扶苏身上。
他对扶苏拱了拱手,告辞道,“法会之事,就有劳殿下了,贫道也就此告辞。”
秦襄松了一口气,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那边扶苏露出一丝浅笑,竟很难得的对对面人作了个拱手礼,也称他为“尊上”,说,“尊上放心。”
我又重新打量了面前这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看来,他的品级的确不一般,且从他尊号“灵犀”二字来看,与灵寿元君只相差一个字,说不定还是与灵寿元君同辈份的上仙。
送走灵犀后,扶苏转身对以他为首站在院门前相送的我们几个微微一笑,“都回去罢。”
“是。”我们皆屈膝应了,侧身将中间的院门让出来,让扶苏先进去。
扶苏脸上笑意愈深,好笑的摇了摇头,举步进了院门去。
不止扶苏,就连我也对我们刚刚下意识的有礼的态度与行动吃了一惊,以往在天界时,有天条约束着,有无数仙人、仙官的目光监视着,我们必须规规矩矩,也必须对上位者毕恭毕敬,但自下界以来,扶苏不愿约束,画川又一味的带着我们疯玩,虽执夏、月奴有时面对扶苏还是有几分难以控制的谦卑,但相比在天上时,胆子已经被放大了不是一点半点,同桌吃饭是常事,开玩笑、不行礼也是常有。
但今天却因为灵犀的到访而有些不一样,他高高在上,连扶苏对他也恭敬有礼,让我们也跟着神经紧绷,一瞬间似乎又重回到了天界法规森严的环境中。
除我之外的月奴、执夏两人也似乎察觉到了自己不自觉的有礼。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默契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身子也随之一松。
扶苏走到院中,听见我们的笑声,脚步一顿,皱眉回望过来。
吓得我们立刻噤了声,忙规规矩矩的低头躬立在原地。
“呵……”耳边却响起扶苏极短促的一声轻笑,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在。
我们浑身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看得一旁的秦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扶苏笑着摇头,最后说,“熹央,奉茶来。”然后转身往后院去。
这是有话要与我说的意思,我了然,扬声应了一声“是。”扭头去了茶水间。
泡了一壶碧螺春,我捧着托盘,轻轻敲响了扶苏的房门,“殿下。”
扶苏应了声“进。”
我便推门进去,并折身扣上了房门,然后才从宴客间走进内室去。
扶苏正襟危坐,在窗前看一本书页微黄的书,见我进来,便将手中的书放下了,并笑着指了指身边一只锦杌,“过来坐。”
“嗯。”我点头,先把茶盘放在小几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扶苏,然后顺从的在他所指的位置坐下了。
扶苏轻啜了一口茶,一面放下茶盅,一面低声说,“我有事与你商量。”
“商量?”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个词来形容与我之间的交谈。
这让我不由心中惴惴,乱糟糟的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或是惹了扶苏不高兴了?所以他才用这种客气话开头,准备斥责或者教训我?
他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笑着“嗯”了一声,解释道,“以前,你还小,我觉得什么对你好,就替你做决定,而现在,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你也有权决定,也可以提出你的意见了,所以,之后有什么事,我不再会直接替你做什么决定,我会尽可能尊重你的意见。”
扶苏说这番话时,表情很认真。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紧接着心口一抽,心脏如小鹿,怦怦乱跳。
扶苏见我面色有异,失笑道,“怎么了?以前不总想着自己能做主,现在让你做主,你又不敢了?”
说实在的,还真是不敢。
我喉咙发涩,梗着脖子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小声且犹豫的问,“你是不管我的意思了吗?”
扶苏笑容更盛,轻轻揉了揉我的头顶,温柔道,“管你,一直管你。”
“那……”我还是犹豫。
扶苏却逗我,“若你不想做自己的主,我也能一直帮你做决定,比如……”他顿了顿,笑开了,“比如,决定你不能吃什么,不能玩什么,或者不能看折子戏,不能下界玩之类的。”
“啊?”我瞬间中招,紧张的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要做主我要做主。”
“呵……”扶苏一笑,就露出光洁如白玉雕篆的整齐的牙齿,是很开怀的笑容弧度。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戏弄我,又不敢反驳,只敢撅着嘴在心里腹诽几句。
“那你要与我商量什么?”我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