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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万骨凋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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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遁地金狐一怔,随即言道:“跟你说不明白,总之我师姐她是个好人,特别好的人。”她顿了顿,又道:“她也是个可怜的人,我绝对不能让旁人欺侮她。”

  这一句话说得是云里雾里,轻飘飘的、朦朦胧胧的,声音好似远在天边,又好似只是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

  可怜人?

  别的不说,这三个字却如蝉鸣声一般顽固地钻入了叶随风的耳朵之中。

  叶随风心中涌起疑惑的浪潮——洛梧桐身为长宁侯爱女,又是独生女儿,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少人红着眼羡慕都羡慕不来。人又是生得聪明伶俐,又文武双全,还有一个高明的师父和几个真心实意的好朋友。天之骄女,也不过如此,“可怜”二字,这又是从何说起?洛梧桐向来英姿飒飒,这两个字看起来实在是不与她相配。

  可遁地金狐却是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只是一直低垂着头,蔫蔫的,很是失落的样子。

  见状,叶随风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好将诸多疑问压在心底。

  遁地金狐怏怏地看着叶随风,“跟你们接触不多,感觉你们也不像是戳人痛处的卑鄙人。不过,端看海面风平浪静,谁知水下暗流汹涌?识面不识心,看起来和善可亲,谁又知道会不会背地里捅刀子呢?”

  遁地金狐几句低语,说出的是跟她年纪同外表不相符的世故话,正如她所言,人端看表面,是看不透的。

  “你们所许下的诺言,我姑且信了,但我的话也撂在这儿,若是你们有违誓言,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是伤害了我师姐,那么即使天涯海角,我也会搅得你们永无宁日。”

  遁地金狐垂头丧气地走向墙角,跟她刚从地道钻出来时候的兴奋模样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她弯下腰,手还没触碰到地砖,又像是想起什么来,回过身来对着叶随风说道:“你说的收养小孩的事情,我还是得问过我师父的意思才能答复你。不过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师父轻易不收徒的,尤其是这些年,他都躲到人烟之外了,自是不想再多掺和世间的纷扰,希望你能明白。还有这地道,我会封好的,你们不必太担心。我虽是你们所不齿的盗贼,可我也是有原则的。”

  说完这一长串话,遁地金狐便从来时的路离开了,来时窸窸窣窣,去时却是安静得如同深夜。

  调节气氛的遁地金狐一走,叶随风跟宇文述学两个人又回到了开始时相顾无言的尴尬氛围中去。

  宇文述学的茶杯已经成了地面上盛放的雪花,他连喝茶掩饰尴尬的途径也没有了。

  叶随风摸摸鼻头,她对宇文述学之前那几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话语还是耿耿于怀,若是平素她倒也不介意厚着脸皮做那个破冰之人,只是今天她没有这个心思。

  她撂下一句道别的话,不等宇文述学回应,便逃一般的飞奔回了自己的明月斋,缩在房间里整理情绪。

  其实宇文述学说的话也是在理的,可正因如此才让叶随风感觉害怕,害怕他一语成谶。

  之后的两三日,叶随风都有意地回避着宇文述学,当然,宇文述学也没有刻意的来找过她。隔着一堵院墙,却像是隔着一道天堑,相望天涯。

  这几日叶随风的日子其实过得相当的乏味,几乎可以说是等来日出盼日落,等来月夜又盼天明。

  陛下政事繁忙,不得空召见她,也没什么活计指派给她。

  而斐玥公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总之是没来找过她。

  往日里,她闲来无聊都是绕一个路口,拐到隔壁宅子里去,总能找个乐子打发时间,哪怕是跟宇文述学闲聊几句,他见多识广,又十分渊博,跟他谈天说地也是不觉得时日匆匆过的。

  可现如今,她只能跟季秋大眼瞪小眼。季秋是个闷葫芦,你说上十句八句也未必换来她一句两句,她只适合做个倾听者,偶有一两句点睛之笔,让你茅塞顿开。可叶随风却并不想当个演讲者,一个人滔滔不绝并不会让她有什么满足感。

  其实她大可以回到现世,去窝上几天,再回来时大铭就又是另一番境况了。

  只是,她回到现世,也是在闲到发慌的假期之中,每天也是跟外婆两个人干巴巴的四目相对。更要命的是,她现在对着外婆总有种想要磕头跪拜的冲动。

  当然,她一直枯耗在大铭,并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跟外婆独处,主要是她的心里其实还是一直牵挂着远在前线的镇远将军,生怕她一离开,便正好错过了重要讯息。

  到了第四天的夜里,叶随风倚窗远望,窗外飘着淅淅沥沥的贵如油的春雨。她算了算时辰,城门也差不多好关闭了,今天看来也没有战报传来。

  她的眼皮也感觉有些沉重,也是时候回现世去休整休整了。她摸出药瓶,拧开盖子,轻轻掂着瓶身往手心倒。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破坏了雨夜的淡然宁静。

  叶随风望窗外瞥去,手上力道没控制好,一下子倒出一大把药片,手心堆成小山,还山坡塌陷地哗哗往下淌,掉了一地。

  叶随风一愣,把手里的药又倒回了瓶子里,刚想弯腰拾起地上掉落的药片,自己的房门便被訇然推开,微风携小雨斜斜入屋内,与之同入的还有扑面而来的浓重的血腥气。

  叶随风心里一紧,猛然抬头,下一瞬,人却像是被下了定身咒,呆若木鸡地定在原地,微微抬起的手臂也忘记了放下,僵硬成了石头人,惟有双眸带着惊恐地瞪大。

  宇文述学青丝未束,散扬在夜风里,湿漉漉地还在滴水。一张苍白的脸几近透明,跟同样没有血色的嘴唇竞相比拼着谁更纯白如雪。

  衣衫吸了雨水紧紧的贴合在身上,月白的长衫在前襟绽开娇艳欲滴朱槿花,只在门口站了一须臾,朱槿花便已盛放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