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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成绩出来了。
跟猜测的成绩差不多,考数学时神游天际,成绩又怎么会流光溢彩?
电话里面高分贝的尖叫怒骂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了,叶随风的耳膜连同脑仁儿一阵阵的刺痛,她却不能挂了电话,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因为电话另一端的,是她的妈妈。
从那次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了,这十年来她跟父母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从那以后她就搬去了独居的外婆的家,与老人家同住。
那次意外让尤夏溪成了植物人,昏迷不醒,只是靠昂贵的药物和护理吊着一口气。原来感情要好的两家人也彻底撕破了脸,断的决绝。
当年叶父叶母赔偿了尤家三十万,几乎掏空了家底儿。因此叶随风就很少出现在父母面前讨骂了,她长得像三十万块钱。
“废物”“赔钱货”还有更多不堪的词句不绝于耳,想要充耳不闻不入心,却始终做不到。父母其实是爱她的,她总这么想。但也是恨她的,爱与恨放在天平两端称一称,究竟是恨多还是爱更多?她不知道。
“你考不上,我可不会给你多拿钱去念那高价的书,你就等着落榜,去外面打工吧!”
叶随风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那好像眼泪滴落在心间的声音,一下叫痛彻心扉,一下叫哀哀欲绝。
数学比平日里成绩低了二十分,她不能跟尤亦寒去同一所大学了。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如今就连远远相望的资格也失去了。从此清尘浊水,云泥有别,思君念君,唯有梦里。
今天是志愿填写指导的日子,要回去学校拿成绩单和志愿表。
叶随风起了个大早,早早就去了学校。
晨光熹微,万物笼清辉,远远望去,学校披着金色的外衣,肃穆而立。日日披星而来,荷月而归,从未想过分别来的这样突然,这样快。
骊歌即将唱响,不舍之情却涌上心头。茵茵绿树下,她的影子曾和树影交融;橙红的跑道,她不止一次地用双脚丈量;水房前湿哒哒的青石板上,也布满了她的脚印。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里,也有他的身影。铭记的是青葱年华,不舍的是缱绻深情。
叶随风走进静寂的教学楼,“吧嗒吧嗒”地上楼梯声格外明显。一个人从拐角处的阴影里跳脱出来,“嗨,随风,我就知道你会早来。”
叶随风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的比她还早。“四月,你吓我一跳。”四月是叶随风给扬清和起的昵称,她是叶随风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差不多也是唯一的好朋友。毕竟,叶随风是“得罪”男神的人。
“我就猜到你会早早就来,所以故意来的比你还早,给你个惊喜!”扬清和明媚的笑容,是能刺破阴霾的和煦阳光,让叶随风刚刚的触目伤怀一扫而空。
“既然天光尚早,也不能白白耽搁。我们一块儿把教室打扫一遍吧,干干净净地来,也要清清爽爽地走。”
说完,叶随风就转身阔步向前。阳光洒身前,孤影落身后。
扬清和盯着她的背影看,只觉得那背影太过凄清,让她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不知怎么的,从见她的第一面起就觉得她面善,就是放不下她,大概是上辈子欠了她吧。
一番忙碌之后,教室已然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了。
先前高考备战,几个月都没正经打扫过,如今终于可以让蒙尘多日的桌椅板凳,窗台教桌重见天光。然而扬清和拿着板擦,却迟迟不肯下手。
“随风,我舍不得擦掉这个‘高考倒计时’,我总觉得擦掉了,我们就真的跟学校、我们的高中时代、我们的青春岁月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不擦便不擦吧。”叶随风说道,“就当给我们自己留个念想,给学弟学妹一点紧迫感。”
叶随风说罢,抬头看见教室后墙,满满一墙面的奖状,曾经辉煌的见证。
“不过这满墙的奖状不得不取下来,要不然下一届来了全都会当成废纸丢进垃圾桶的。”你视如珍宝,他弃若敝履。叶随风说着搬着板凳就要上房揭奖状。
“随风……还是等男生们来了让他们拿吧,你实在……”
你实在是太矮了。扬清和不好说出下半句,有点伤人。
叶随风刚入校的时候,身高才一米四五,一个小不点扛着大书包,远远看去就像是书包长了腿自己在路上走。
经过这三年,她坚持不懈地锻炼——拉筋呀,单杠啊,她身高总算卖了她个面子,懒洋洋往上窜了一窜,到如今也将将到一米五九。
扬清和曾经见她练得辛苦,也曾劝她不如吃点钙片吧。谁知她眼神黯淡,‘那些保健品我可吃不起’。本想自己买点给她,又怕她多思多虑。
叶随风搬了一个板凳,又往上摞了一个,打量了一番,看起来差不多能够着了。
“我可不敢劳烦那些大爷,我又不是才思思,哪里能指使动他们啊。”
才思思是她们班里的班花,肤白貌美身材好,走哪哪都有狂蜂浪蝶拼命追捧。
叶随风向来跟才思思不对付,除去两人脾气秉性不和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却落在她们相似的一处……
她们二人的目光落点竟出奇的一致——超级霹雳无敌冷面神尤亦寒。
叶随风偶尔会吐槽,都什么年代了,像是这种冰块性子面瘫脸的土到家的人设还有人萌,是当自己企鹅还是北极熊啊?偏偏一众女生趋之若鹜,这难道是全球变暖的另一个负面影响?靠着他是不是比较凉快?
叶随风拿着干布轻轻抹去奖状上落的一层薄灰,脏污下的名字又浮现出来。
尤亦寒,满眼都是尤亦寒。
她用指腹柔柔地抚摸这这个名字,想象自己是在抚触着他的脸。
真好,能与你离得这么近。她们都不知道,你以前是多么爱笑,全都是我的错,让你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如果能改变,如果能弥补,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抚今追昔,今尚在,昔已后会无期。
窗外开始熙攘起来,多了几分人气,却少了几分静谧。
“我这次成绩比叶随风高了十五分,以前叶随风每次考试总要压我一头,这下总算能狠狠出一口恶气,让她知道知道,跟她相比我才是真正的才女。”
才思思清亮的声音从走廊传来,透过窗户,叶随风瞥见她施施然而来,身侧伴着尤亦寒。“这下我应该能跟你去一所大学了,不过叶随风就不好说了。”
尤亦寒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窗户里面,不期目光竟与叶随风痴痴地目光相撞,他迅速看向别处,仿佛刚刚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尤亦寒这个并不出人意料的举动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叶随风,只觉刚才见到尤亦寒时的怦然心动既愚蠢又尴尬,她也想掩饰自己的失神痴妄,却忘记了自己此刻正站在高高的板凳摞板凳之上。
“随风!”在扬清和的惊呼声中,叶随风轰然落地。
从高处坠下,那一刹那收入眼中的风景好美,美不胜收。她似乎看到尤亦寒面色苍白地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去接自己,却还是没来得及。你看,当时的情景就是这样,我不是去推夏溪姐姐,我只是没能抓住她而已。
小腿处撕心裂肺地疼痛把叶随风拽回现实。她发现她此刻正依偎在尤亦寒地怀中,鼻息间是他身上传来的清新味道——幸福的味道。
她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却见尤亦寒双手抖如筛糠,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冒出,路过高挑的鼻梁,簌簌而下,宛如落泪。
叶随风深知这是过去的阴霾与恐惧又纠缠上了他,她强忍着疼痛环抱住尤亦寒,低声细语道:“小寒,没事,我没事。”
这样轻声地抚慰似乎是起到了作用,尤亦寒慢慢寻回了理智,于是一把推开了叶随风,往后退了几步,收回了全部的表情。
短暂的温存。只是,那短暂的温存与惊恐中,可有几分是真心为我?
于是她十分“光荣”的骨折了,躺在家里已经“休养”了一个周了。她实在也没什么面目出门,考试考砸了,当众出丑,现在还成了“铁拐李”。啊,实在是太倒霉了,早知道昨天出门之前就应该预测预测,她心想道。
这些年叶随风发现她除了头脑中能被动出现画面之外,她还能主动去预测未来,她把此称之为“预警”和“预测”。
她无法控制“预警”的出现,但却可以控制“预测”,只是两次预测之间必须间隔七天,叶随风戏称这叫“技能冷却”。
不过,自从夏溪姐姐那件事之后,她就没有再把自己特殊能力这件事跟任何人说过了。无端对旁人提及,只会为他人招致灾祸。
她也甚少去窥探天命,有些事情知道了只会伤心与惶恐,多知无益。她曾经窥视过尤亦寒几次,他的喜怒哀乐中并没有她的存在。
她也渐渐相信了,毕竟如果无法上同一所大学,从此便是天各一方了,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在他眼前瞎晃了。幸好自己的骨折是最轻微的一种,只是稍微有点开裂,打了石膏也无需住院,开了药和钙片,按时吃就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白天躺多了,晚上就睡不着,迷迷糊糊靠到十二点半,意识却还是清楚的,她总是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还没做。
对了,还没吃药!那么多钱买来的药,不吃就浪费了。叶随风猛然翻坐起来,拄着单拐走到书桌前扭开台灯,按说明书服药。
“糟糕!这钙片是早一片晚一片的,我早晨好像也忘记吃了……”叶随风自言自语道,“无所谓了,一次吃两片也无妨吧。”
叶随风一口吞下两片钙片,吃完才觉不放心,拿起药瓶端详,“一片是多少毫克啊,一下子吃多了会不会高血钙啊?”
此时眼前一道金光乍现,刺得她睁不开眼,恍惚间她觉得身体似乎腾空,而后又重重被抛下。待她回过神,睁开双眼,眼前已然转换了天地。
却见此处流水涓涓绕堤柳,落花芬芳撩清泉。千山万峰抱幽径,山瀑云间自在流。叶随风不顾摔疼的屁股,懵然惊坐,诧异道:“这……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