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物降一物

  都城女子自小习的是琴棋书画,只有武将之女偶尔学些骑射。沈忻月从小在尚书府长大,怎会生出骑马的想法?

  闻言,沈忻月盈盈流着清光的黑眸一怔。

  这是什么问题?

  她挺起脖子,看了一眼小奇,又看了一眼上官宇,总觉得两人有些地方莫名相似。

  她忍不住笑,眉眼弯弯对着上官宇,柔波轻荡,“自然是因为我不会啊。”

  光华潋滟的笑容扑面而来,上官宇眸色一凝,心又跳快了几分。

  她的回答实在直白却又合情合理,让人忍不住怀疑那提出的问题才是荒唐的。难怪方才她摇头看了自己又去看小奇,那眼神分明就当他是三岁稚童。

  上官宇被那混着迷人笑容的回答噎住,转脸看着前路未再言语。

  沈忻月见他目光又飘走了,从马车内伸出手在他身边晃晃,急急地问道:“你别又转脸走啊,你怎么啦?是不想教吗?月底马场开业了哦……”

  她本是打算要抓他,可是上官宇骑着马相隔太远,她的手臂不够长,够也够不着。

  不过这点距离立刻就被上官宇缩短,他抬手一把握住身侧晃荡的手,果断打断:“教。”

  他心里微微一叹气,自己不教的话,她自有办法。到时候不知道哪个小厮有骑马的本事,又要跟她亲近。

  沈忻月身边总有能人,擅长女工的,擅长膳食的,擅长账务的,还有擅长熏香的……也不知她这些年经历的是什么,网罗的倒都是有点本事的人。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现在竟然有些患得患失。若是五年前年轻气盛的自己,别说是个女人,就是给他这个江山他都无所谓。

  五年时间,他变了许多。

  但是沈忻月一来,却又将那个深渊里的颓废之人慢慢往上拉,拉回他该有的样子。

  沈忻月没有看到上官宇深沉的眸色,得了他应的话,她只顾着由衷高兴。

  连夸人也随手拈来:“王爷,你的手好暖啊,你骑马的样子可真好看!也不知道策马奔腾是什么感觉,我表哥总说我应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我读不进,等会骑马了,或许可以试试行万里路,是不是?”

  被沈忻月当面一夸,上官宇难免有些不自在。沈忻月总是带着浓郁的少女气息,情感热烈又外放,面对他的时候,常常都是满脸崇拜,热情赞美。

  上官宇正要回应,一行人却已经到了目的地。

  马车一停,沈忻月利落地收回被上官宇握在手里的手,回身向李惜儿道:“惜儿姐姐,我们到了,刚下过雨,过会石板路上有些滑,你走路的时候当心脚下。我们到了小院子歇歇脚就可以出门采花啦!”

  小奇还记得那个故事,嘟嘴问道:“月姐姐我们不去捡金子了吗?”

  沈忻月眼珠子一转,继续哄骗道:“刚刚我看到已经有人提着金子走了,等下次有彩虹时我们再一起去找找。”

  小奇乖巧地点头:“真可惜。”

  沈忻月看向李惜儿,两人对视,噗嗤笑出了声。

  ——

  李惜儿来王府已经近一个月,她不是不知晓夫君出了些事,但是秦意临走时未向她挑明,只告知她带好小奇安心等他回,她信他,便抱着希望耐心等他归。

  本是满心忧愁,不料进了翊王府,这小小年纪的翊王妃待她如亲姐妹不说,每日将小奇哄骗逗趣地开朗无比,给了母子二人前所未有的安心。

  就连乐苑那些下人们也都不是她所熟悉的那种恭顺拘谨的奴仆,反而人人都有无数花招,变着花样跟沈忻月一起将日子过得拥有无数乐趣。

  沈忻月身上有种魅力,跟她在一起,不知不觉烦恼都会消退几分。

  李惜儿与上官宇并不熟悉,只见过几面而已。在她的记忆力,他还是五年前与秦意偷偷成婚时提着酒的潇洒少年。

  这几年各自的经历秦意虽未言明,她也知道当初他们几位兄弟并未重聚。那场仗,秦风故去后,秦意带着她隐居,后又在北郊安居乐业过起了小日子。

  几年未见,恣意少年摇身一变,多了许多的清冽。

  有道一物降一物。本是不可一世的不可接近之人,偏偏在沈忻月这里,私底下的上官宇竟然稚气无比。

  两人甚至有时候当着她的面为了一件小事争锋相对,互相攻击,一个叫着“小傻子”,一个喊着“狗东西”,争论完毕后,又偷偷跑去里间相亲相爱地拥抱在一起。

  这种新婚夫妻打闹的日子可真使人怀念……

  李惜儿想着秦意,红了眼眶。

  ——

  此次苗圃之旅属于轻车出行,一车一马,除了翊王夫妇和李惜儿母子,只来了巧蓉和余虎。

  上官宇未食言,车刚停下,就翻身下马,到车缘旁,背对马车而站,等着沈忻月爬上他宽阔的背。

  沈忻月求之不得,只要不被抱在怀里羞人的慌,谁背她都行,她出了马车一见上官宇等着,就乖顺地搂住他的脖子,往他后背一贴。

  抬眼见,巧蓉已经领着其余三人往前方走出一段距离,趴在上官宇背上的沈忻月凑近人的耳朵,声音极低:“王爷,刚刚在马车里我看见惜儿姐姐悄悄在抹泪。你说她是不是想她夫君了啊?你那位二哥现在人在哪?”

  闻言,上官宇行走的身子定了一下,复而继续迈步:“刑庭司。审犯人之地。”

  沈忻月心生好奇,问:“他是犯了什么罪吗?这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审出来?”

  上官宇微叹一口气,声音低沉了一些,“他没罪。刑庭司是我刻意安排的,他在刑庭司比在将军府强。”

  一阵微风吹来,路旁桃树上新芽巅上一滴雨滴低落,不偏不倚滴到上官宇的面颊上。沈忻月本侧头看着他的脸,见到晶莹剔透的水珠,伸手用指尖轻轻一抹,又用袖子擦拭一番。

  有丝丝凉意的指尖突然点在脸上,上官宇有一瞬间的微怔,他本是平直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耳尖红了一些。

  沈忻月将上官宇的脸擦干净,又继续问道:“为什么?怎么跟将军府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