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小兵显然未料到,这整日着一身红衣女服的柳姑娘,竟然还是一个屯长。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待明白厉害关系,他不得不立刻对其行了个军礼,收敛起先前无意中露出的怒目而视的表情,公事公办地大声道:“屯长稍后,属下现去请示殿下!”
小兵掀开门帘进帐时,沈忻月正与上官宇其乐融融地用着膳食。
见他进来,沈忻月本要用嘴接住上官宇夹来肉块的动作顿时一顿,垂首做出恭顺的姿态。
上官宇若无其事地收回竹箸,将肉放入自己口中,而后冷声问:“何事?”
“回殿下!射声屯长有事求见。”
上官宇眉头一皱,道了声“宣”,便放下竹箸,走至桌案落座。
白展轩这个时候来找他,莫非那批箭驽出了问题?
——
“阿宇。”
一声柔情似水的呼唤传来,角落中垂首极力隐藏自己的沈忻月心间一震,她不抬头亦知晓来者何人。
屯长?
柳惜宁是个屯长?与白展轩一样?
竟不知,她是有军中职位的人。
可作为屯长,见上官宇应行军礼才是,为何又唤“阿宇”?
那厢,上官宇同沈忻月想法不谋而合。本以为来者是经他特许可随时觐见的白展轩,却不料是柳惜宁,且还用如此亲密的称呼唤他。
他沉脸寒声问:“柳屯长何事请见?可是制弩之事有难?”
柳惜宁挂在脸上的笑意微淡,却及时换了身份,回答道:“回殿下,并非有难,而是应白屯长嘱托,来同殿下汇报,如今弓弩之事一切顺利,已按计划制足,且多做出了两成备用。另外,需置于和城的神力弓已全数成型,今日夜间便可完成待用。”
柳惜宁一边汇报,一边庆幸自个有备而来。
今早她特意去见了同为射声屯长的白展轩,后者全权负责弓弩制造,而她负责帮其备齐材料。弓弩之事的汇报原也轮不着她,需得白展轩亲自来来上官宇这处。可她临行时,恰好白展轩被一个意外难题难住,正锁眉不展,她便借口晚些会见上官宇,得了白展轩授意替她前来做阶段汇报。
柳惜宁话刚落,角落中“砰”一声杯盘撞击的声音在帐中响起,随即便有一声清亮的“殿下恕罪”。
柳惜宁闻声望去,这才发现帐中还有一人。
那个药士?
沈忻月方才本就准备上官宇落座时退下的,可柳惜宁进门速度太快,她只瞥见门帘掀开,便马上缩起了身子做起来鹌鹑。
可柳惜宁进来后便一通言语,没有给她任何撤退的机会。
她一听,她汇报的还是关于“和城置弩”的机密事。她虽猜测过几番和城部署,可终归是猜测。她知军中之事不可随意,现下柳屯长既在汇报机密,她作为最末等的小药士,不可再听。故而,她故意弄出杯盘声响,欲打断二人交谈,趁机求退。
“殿下若无其他命令,属下便告退了。”她道。
“慢着!”
沈忻月话刚落,身子还没从地上站起,那头,柳惜宁就高声阻止。
“放肆!”
上官宇语气虽起伏不大,却能使人清晰地听出含着怒意。
这话显然不是对沈忻月说的。
“你退下。”上官宇又道。
“是!”
沈忻月利落应下,起身便走。
柳惜宁快步向前,挡住了沈忻月的去路。
她先前仅仅是猜测这小药士是由沈忻月假扮,还不敢确认。却不4料瞥见了上官宇的长案是两对竹箸,再看她想方设法要速度退出大帐;再而,因自个短短一句‘慢着’阻碍,还未言明缘由呢,便引得上官宇动怒维护。
这几处异常,哪还看不出,对方就是沈忻月?
她不就是要隐藏身份嘛?那就好好藏罢!
她挡住沈忻月的去路,在上官宇压抑着恼怒的注视下,轻轻柔柔地一笑,温声道:“我叫住你没有别的意思,最近天寒,胳膊处总是疼痛,听得你会些按摩缓解痛楚的方法。不知可否也帮帮我?”
沈忻月心中一震,柳惜宁这是去了军医署见了王军医,知晓她来这处的缘由,才能说出此番话。
除了她与小兵争执那日,先前二人从未见过面,柳惜宁不会认识她这个小药士。若是她有病痛去了军医署,王军医定也不会主动告诉旁人她进上官宇大帐的缘由。
无缘无故,为何对一个小药士的事感兴趣?
唯一的可能是,她发现了一些端倪,从而去主动问了王军医。
也就是说,她在调查她?
她当下话讲地如此委婉,便是不打算现在揭穿了。
既如此,也好,省了事。
柳惜宁算盘打地不错,欲用她身份压制,借机指使她替她按摩呢。
沈忻月哪会自降身份伺候人?
她不卑不亢道:“柳屯长身子若有恙,烦请移步军医署诊治。为屯长治疗之事,需得通过医士开方。属下不敢私自做主。”
柳惜宁脸上的笑容一窒,可她料定沈忻月不会自暴身份,便又道:“何需如此麻烦?你稍后随我回营,我会派人去与军医署知会的。”
沈忻月本也想顺势应下,息事宁人,退出大帐,留二人共商军事的,可突地想起了一些她本不欲计较的旧事。
去年元月,柳惜宁因足伤在王府住了几月,无事常来她跟前,也是今日这般温温柔柔的语气,有意无意地给她讲了许多关于她和上官宇的过往之事,使得那段时间,她心中总认为上官宇与柳惜宁有多么深深切的感情,自个是个第三者,破坏了他们的关系。此外,她用上官宇赠予的寓意“共结连理”的红绸,暗示她,上官宇没有忘记同她的婚约,早晚会迎她进王府。
就是这些误会,使得她和上官宇之间生了龃龉。
且当初与上官宇吵架时,上官宇分明认为她说过“辰妃娘娘为何不早些殡天,也免了二人不幸。”
这关于“辰妃”二字,她仅仅是当初柳惜宁到她的乐苑时,两人交谈中提到过。当时只说辰妃娘娘走地早,上官宇孤独良久。
想及种种柳惜宁刻意而为的误解,沈忻月心中的怒意陡然涌上。
王爷的救命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