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画中童年

  沈忻月回望一眼,见朦胧光线下,顾以白只顾着端详那捡起来的锁,气恼地压着声音着急道:“二表哥,还不快进来!过会来人了。”

  顾以白这才嗯嗯两声,撩起下摆迈进屋,转身立刻关掉了房门。

  没有月色,院中亦只有两盏灯笼在檐角处挂着,风一吹,摇摇晃晃,光亮明明灭灭。

  房门一关,书房中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如此黑暗的封闭空间,使沈忻月不可自抑地回想到成州翊王府上官宇的堆满宝贝的密室。还有在那里,二人第一次极尽缠绵的亲吻。

  一忆起,她神思飘荡,心如擂鼓,耳根发烫。有些庆幸在如此暗的地方,上官宇只知她怕,看不见她红透面颊。

  可她又一次失了算。

  一番羞羞答答的模样,早落入上官宇一瞬不错盯着她的眼眸中。知她是回忆起了当初,上官宇伸手掰开她抓着他手臂的手,将她肩膀搂住,使她面对面贴在他怀中。

  “那时是这样吗?”上官宇暧昧地在她耳侧悄声问。

  沈忻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也想到了二人第一次进密室的那日,她埋入上官宇的怀中,弱弱地“嗯”了一声。

  顾以白进门后,便轻车熟路地摸着室内的家具,往书房内里走去。

  上官宇不急着提步,而是趁机搂紧沈忻月的腰,又握住她的后脑勺,同当初的姿势一般无二,迫使她与他重温起那个吻。

  被上官宇的唇舌突然袭击,沈忻月紧张地浑身僵硬,心中愤愤不已。

  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这般放肆!

  可她不敢哼唧出声,只能任凭上官宇在这黑暗中,背着顾以白,肆无忌惮地掠夺和占有她口中天地。好在他人身形高大,横在她和顾以白之间,能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挡住。

  顾以白摸黑走至放画轴的架格,燃起火折子,压着声音兴奋地叫二人过去,上官宇这才放开沈忻月,看她红透耳朵和面颊,脚步几分虚浮地朝顾以白走去。

  他在她背后摇头轻笑出声。

  灯亮起,泛黄的卷轴徐徐展开,沈忻月顿时收了一切繁杂思绪,屏息凝神,凝眸视之。

  只见眼前是一幅长达一人,高达两尺的横幅山水画,画中形象飘逸,山水恣肆,洋洋洒洒,横亘数里。

  上部远景是黛山云海;中下部正中是一条流水小溪,上有一小桥和玩童三四;画卷左半部分是一立于水中的亭台楼阁,朝雾迷蒙环绕,形影悠然;右边是一缓坡,缓坡中央是碧色牧场,两匹骏马在其中低头畅食,牧场边几株高大杏花下,一男一女两人坐于条案边,男子黑衣加身,玉冠高束,女子红裙曳地,铺开成盛开的花朵,虽看不见脸,但观面部,两人目光应是朝着桥上玩童。

  画中未有落款,亦无加盖印章,除了画,旁侧只有短短一句话:“山依旧,燕台远,欲织相思花寄还。”

  观此画,沈忻月猜测这是外祖母所画的童年回忆,因其中人物画法并非普通山水画中那般模糊,而是画地极为细致,勾出的发丝轮廓尚能看清,一看就是着意在画人,而非画景。

  而画中那男子的身形,与外祖父相差甚多,且桥上那几个玩童中,有三个衣着相似的女童,不是她娘亲单单一人。

  这般,画出的想必不是顾家一家,而是外祖母的回忆。

  又因画卷旁那句有“相思”的话,沈忻月仿若与外祖母感同身受似的,心中隐隐作痛,只觉得通身都是怅然若失的痛感,眸光暗了暗。

  盯着这副画,上官宇却莫名觉着有些熟悉,可具体熟悉在何处,他一时间也说不出。

  三人静静看画半晌,心中隐隐担忧的顾以白终于提醒道:“表妹,你可看好了?看好我便收起了。兄长遣我拿笔墨纸砚,我离开过久,过会得引他怀疑。我爹也是时候回席了,见你俩都不在岂不要大肆寻找了。”

  沈忻月摇头,坚决道:“二表哥,你和王爷先回席间应酬。我要留在此处将画描摹下来,往后我有用。”

  顾以白被她这番奇思异想惊掉了下巴,长大嘴巴半晌说不出来话,他是让她来看一看而已,谁知她要花大力气描摹,且这副画作一看便是细致入微的画法,没个几日功夫,怎可能画完。

  他惊讶问:“啊?你当真?这么一大幅画,一时半会能描摹完?”

  “我不细画,一个时辰应是可以的。”沈忻月胸有成竹,又冲上官宇道:“你回席后帮我寻个借口拖住舅舅和舅母,我画完再回。”

  她说完话不等二人答复,便将画轴提起,往大书案去,又叫二人将油灯拿起随她过去。

  见她神色严肃,目中似有哀伤,上官宇自知劝不动,便亲手将油灯抬过去置于案桌,提醒道:“稍后虎子会来此,暗中护你。你一人在亦不用惧怕,若有事高声唤他一声便可。”

  沈忻月敷衍地嗯了一声,从落地画筒里取出一张干净画纸铺开,又转身去问顾以白:“二表哥,给我取些丹砂和青雘来。”

  见她已经开始撩起锦袖,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顾以白只得叹气顺从。

  这小表妹怎不按常理出牌?

  他这本就偷偷摸摸的小心脏,可真受不了这种心血来潮。

  他取来丹砂青雘,问道:“可需要我帮忙?我在我们书院中,画作算得上尚可。”

  沈忻月抬眸,眼中一亮,他说的“尚可”自然是谦虚,像南山书院和麓山书院这样的门生,若是说画作尚可的,想必都是能媲美一等画师的能力。那李安泽当初亦是如此谦虚,结果画出的画惊艳四座。

  她正要开口应声,就被上官宇“不用”突然拒绝。

  上官宇见沈忻月挽起来的广袖下,两节藕臂白生生的,手腕还有他昨夜捏住时留下的淡淡红印,早就要赶顾以白走,怎可能应他留下来的要求,留二人孤男寡女在一处?

  沈忻月扯平嘴角怨愤地看他一眼,自顾自埋首开始作起来画。

  这还是上官宇第一次见她作画。

  黄晕晕的灯光下,她眉目恬静,眸中火光摇摇曳曳,面颊微红,樱唇轻抿,一脸隔绝了外界万事万物的专注。

  他本心是极度渴望就这般凝住她、静候她、欣赏她的,无奈席间尚需他去替她应付顾礼夫妇。

  “走。”

  上官宇半阖眸子,冷凉地冲顾以白吐出一字。

  顾以白突如风雪扑面,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仓促地踏步走去门边。

  小表妹嫁的是个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