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白应了一声,抬步往外走了几步。
沈忻月已经侧头与翊王交谈,那翊王对他人视若无睹般,抬手就往她面颊上抚摸,又亲手往尤物般的表妹唇边送了一杯自己的酒,看着她喝下后拧眉,红着脸低声朝翊王抱怨了一句什么。
——见此情景,余下那叔公家的两位表哥面色几分苍白,有些知难而退地回了席位。
顾以润亦是默默走开,留给这位素来就最喜缠着月妹妹的殿下足够施展的空间。
那头,顾以白走到厅门又折身回来,终究抵挡不住好奇心,回到沈忻月身边,附耳悄声邀请道:“听说表妹对丹青颇有研究,太爷的书房置了一幅太婆作的画,太爷十分宝贝,从不给外人瞧,表妹好不容易来一趟,可想趁今日众人在此的机会,随我去悄悄看看?”
虽则父亲和兄长行事严谨,从未与他说过更多关于祖母之事,母亲也是一问三不知,可他早就从几位叔父口中得知父亲与姑母并非一母所生,祖母亦非亲祖母。
因他天生性子活泼好动,常偷偷潜入各个屋中探索,才会在某日藏身祖父书房时,听得几耳朵父亲和兄长的谈话,知晓祖母生世有几分特别,也知晓如今是一位做了翊王妃的表妹在调查着此事。
于是方才从她进门起,他便一直关注着她,就盼着寻个机会与她单独说上几句话,告知这个机密,顺便与这位如花似月的表妹亲近一些。
她用美色引诱东真二皇子,使其被骗了钱财还成了大鄢俘虏的事情,麓山学院的同窗之间早已经传遍。消息真真假假,他也曾问兄长顾以润打探过虚实,得到的是好一通“将你的脑子放在学业上”这般苦口婆心的能将他耳朵听出厚茧的教育。他对小表妹好奇地很,指望不上素来便护着她的兄长,只能靠自己寻机会亲近小表妹,而这祖母的画便是好契机。
沈忻月看着这位与顾以润面貌十分相似,性子却是截然相反地顽皮的二表哥,心念一动。
自从顾礼六年前中毒,调查外祖母身世之谜的事便中断。而顾礼清醒时,通过顾以润,将所有外祖母留下的遗物,交由了她手中。因她在成州,而外祖父未意识不清前曾酒后言过,外祖母与他是在成州相识,顾礼猜测,外祖母便是成州人士。
按理说,并不会遗漏任何,却从不知,还有一副丹青。
说来也奇,顾家众人只知这顾老太爷的续弦之妻有一闺名唤“萱”,却从不知她真实之姓。
顾老太爷行商途中带回一美若天仙的女子,只道沿途所救,此女愿意以身相许,且随他姓顾。顾老太爷为她作了顾姓户牌,三书六礼娶进家门,又百般呵护。
对于三位兄弟对这夫人身世的多次打探,顾老太爷均三缄其口,只在人前呼唤她“夫人”,待她去世后,立的碑文亦是无她姓氏,只立了“爱妻顾萱”。
许是弥留之际过于想念家人,顾太夫人这才交了个玉佩和手镯给顾礼,让他去都城交予顾倾倾,让顾倾倾去寻其流落他处的一位幼妹,即顾倾倾的姨母。
可未来得及交代自家身世、那幼妹姓甚名谁,顾太夫人便撒手人寰。而这顾老太爷因爱妻驾鹤西去,大病一场,此后便变得神情恍惚,记忆一日不如一日,如此,留给了顾礼一个难题。顾礼中毒后,这难题转给了顾太夫人唯一的血脉沈忻月。
外祖母留下的遗物,沈忻月曾教人做了类似的赝品出去寻线索,无奈只能知晓原物十分贵重,却也未能得知更多有用信息。
如今突然知晓还有一副外祖母的丹青存于世上,她自然如获至宝,心潮澎湃。
闻得顾以白邀请,沈忻月立时站了起身,未及思考,点头欲走。
上官宇耳力惊人,顾以白的话他一字不差全数听入了耳。虽在顾家府宅,顾以白不敢胡来,可毕竟孤男寡女,夜间共处一室,被人发现,她翊王妃的脸面怎可保住?
故而,在沈忻月抬步时,他迅速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沈忻月被人猛然拉住,这才想到上官宇还在此,自己若莫名其妙跟着表哥离席,他难免多想。于是她倾身朝他耳边说了缘由,最后又邀请道:“你想去吗?”
沈忻月眼中焦急未有分毫隐藏,上官宇顿觉出事情有几分严肃,于是便也跟着去了顾老太爷的书房。
三人躲躲藏藏,避开了一众护院才行至书房门口。顾以白不知哪处寻来一根铁丝,直往落锁的锁芯中捅。
因着此房为顾家最隐秘之地,今日又带了非顾姓人来此,顾以白紧张地手中发抖,半晌都没捅开锁芯。
这番哆哆嗦嗦、紧张无比的神色落在上官宇眼中,身经百战的上官宇心道没出息,鼻中嗤了一声,笑出声:“等天亮再进?”
顾以白被他讽刺的话刺地更是紧张,心中憋着气,却又不敢对这冷面翊王发作,脸都红透了,手却没给他脸面,始终没成功。
本就是偷偷摸摸,再这般耗下去三人迟早被人发现,沈忻月低声安慰顾以白:“二表哥,你放松些,别这么紧张啊。”
上官宇实在看不下去这番偷摸的情况,抬手拍了一下顾以白让他退后,然后一个掌风过去,那锁便“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顾以白目瞪口呆,一时忘记尊称,担忧又气愤道:“你给弄坏了,过会子还如何锁!”
上官宇不以为然,丢下一句“没坏”便抬脚“咚”一声踢开了书房大门。
沈忻月正要让他轻声一些,就见上官宇负着手,气定神闲地大步往里走去,再看内里黑黝黝,她连忙小跑两步,拉住上官宇的袖子,跟他紧贴在一起。
她又气又怕,声音却不敢提高,用气音冲上官宇吼道:“你等我,太黑了!”
上官宇本想说他早看了附近无人,大可让顾以白点上火折子,可见她这般整个人软软地往他身上贴,身前两处绵|软紧紧压着他的手臂,顿时将话放回了腹中,嘴角上扬,停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