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上官宇抱怨,沈忻月心虚地从他面上收回目光,支支吾吾地狡辩道:“谁、谁说没有备礼?你腰间这相思结不是么?”
上官宇大手握住穿了白玉坠了璎珞的相思结,嘴角上扬地道:“倒是难为王妃,临到进宫了,花了足足一刻钟,给本王做了个相思结了。”
他特意加重了“足足一刻钟”几字,颇有些咬牙切齿。
沈忻月哪能看不出,他那嘴角虽是上扬的,勾出的却是一个讽刺的弧度,且他口中又开始称“王妃”表达他心中不满了。
她心中自有打算,便也不计较他现下这般失望的模样,只火上浇油地问:“妾身这礼自觉是‘独一无二’的,王爷若是瞧不上,不如还给妾身?”
上官宇一口气气急,“独一无二”?
当时他进屋时,她可是趴躺那软榻上,正起劲地读着话本子。听得婢女提醒得梳妆准备进宫,还问“进宫?何时?”,俨然一副对他生辰宴全数抛却脑后的模样。
听得婢女解释后,她才如梦初醒地坐起来,对站着的他笑:“王爷,你先出去,我给你准备个生辰礼。”
他憋着气,去院子里静了约一刻钟,她便聘聘婷婷走来,大大方方、好无愧疚地往他腰间系上这个相思结。
他万般期待的生辰礼,竟是一个一刻钟不到便备好的“独一无二”的相思结!
想及当时沈忻月那般坦然的模样,上官宇泄愤般恨恨地仰头,连灌了三杯烈酒入喉中。
“少喝些啊,这蜀风酿太烈,过会你该醉了。”沈忻月好心提醒道。
上官宇冷眼看她,不做声。
沈忻月见他故意盯着她看,手中不停,又灌了三杯,又急又气。
这狗东西,他这生辰宴才刚开始,他怎就确定今日他没别的礼物收了?过会他若是喝醉了,还怎么看礼?
可她又不想现下与他明言这些。
于是,待宫人再替他斟酒后,她径直伸手便取了他的酒杯,替他喝了。
在上官宇诧异的目光下,她辣地直吐舌头,辛辣劲头过后,她还做无辜状:“让你别喝,你还喝,你要辣死我!”
上官宇被气笑:“谁让你喝?”
沈忻月见他再次手指敲着桌案,示意宫人倒酒,气地满脸通红,可她早下定决心阻拦他喝醉,便再次取过他的酒,喝了第二杯。
喝下后,她便目光直直地望着他,仿佛在说:你要让人倒,我便再替你喝。
上官宇被小娇妻这般赌气的模样弄地哭笑不得,正要开口,殿中突然寂静无声,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臣女愿为翊王殿下献上一舞,望殿下垂爱。”
这一温温柔柔的声音将互相斗气中的翊王夫妇的目光立时吸引了过去。
柳惜宁一身红衣站在大殿中间,柔情蜜意地看着上官宇。去岁,她还仅仅是低调地喜爱着上官宇,今日,却是将她的那份爱意毫不隐藏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沈忻月知晓,她有底气。
随着众臣们一阵鼓掌欢迎,柳惜宁在鼓乐声中急速起舞。
她跳的乃是极具地域特色的胡旋舞。
只见她快速多变,像雪花空中飘摇,像蓬草迎风飞舞,时而左旋,时而右旋,奔腾欢快,旋转蹬踏。
虽在舞蹈上沈忻月无甚研究,却也知晓,这舞来自草原,来自柳惜宁和上官宇共同的回忆。
一舞毕,众人欢畅,历安帝连连称赞。
柳惜宁就那样站在殿中央也不退回去,眉目传情地等着上官宇回应。
“臣女的生辰礼,殿下可喜欢?”她问。
沈忻月看向上官宇。最开始她那波澜不惊的脸也是对着殿中间,神情不显。后来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侧头过来紧紧盯着她便一动不动,再未转头回去,亦未有答复。
桌下,他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并且不断揉搓着指尖和手心,直教她痒痒不堪。
空气静了很久,柳惜宁就那么等着上官宇,上官宇却是与沈忻月互相凝视着彼此。好似翊王夫妇之间的世界,谁也进不去。
柳惜宁见状鼻尖一红,在上官宇只字未言的漠视中,身影似乎颓然了几分。
还是柳老将军打破了难堪的沉默。
他起身朝上座拱手道:“陛下,老臣这爱女是个死心眼的,当初翊王殿下曾向陛下求旨,愿娶她为妻,陛下那时给推拒了。这么多年过去,她仍旧记得当初翊王殿下的初心,将那个承诺记到了现在。老臣亦是劝她不动,实在为难啊。”
这番话一出,顿时如巨浪拍石,引起殿中一片哗然。
有参宴的诰命臣妇悄声议论道:“这么说,这翊王原是钟情柳三姑娘的,后来不得已娶了现下的翊王妃?”
有人接话道:“恐怕是的,这柳姑娘及笈这么多年尚未仪亲,怕是早已经与人私相授受了才如此罢……”
“这岂不是言而无信,将人抛弃了?”
“难说,那柳姑娘若不是情非得已,怕也不会等这多年。恐怕,早就是翊王的人了……”
大鄢此朝风俗开化,尤其江都这般富庶之地,南来北往民俗汇聚,对男女相交之事十分宽容。若说北部男女婚前结伴游玩之事实属寻常,那江都这处,相爱之人,只要男女自愿,且有承诺娶之,婚前有首尾亦是不足为奇。
故而,不知前情之人,对上官宇和柳惜宁能有这般议论,尚属合理猜测。
柳老将军言毕,历安帝面露为难。当初拒绝柳家之事亦不是他的本意,且事后他还刻意提醒过上官宇,那柳三姑娘对他有情有义,他若娶她做个侧妃,他随时应允。
可自从上官宇成了亲,在男女之事上便是个专情性子,满心满眼都是那小他五岁的小妻子不说,先皇后赵氏曾当他面怨念多次,这五子是连侧妃都未曾宠幸过的。由此可见,上官宇性子像极辰妃,不像是会外纳二色之人。
想至上官宇生母,历安帝暗叹一声,若不是因他偏宠她,她也不会那般早便香消玉殒,留给他无限悔意。
他侧首看上官宇,问:“翊王,你意下如何?可愿添补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