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携答不上来,只好眼神求助一旁的苏昭愿。苏昭愿不疾不徐地说道:“母妃英明睿智,当年战场上风姿卓然,巾帼不让须眉。容姑娘是王妃的亲侄女,自然是疼爱的很,可郡主是王妃的亲生女儿,哪有亲生母亲不疼女儿去疼侄女儿的道理,郡主多虑了。”
步轻瑶露出无奈的笑,撇嘴道:“不说这些了,嫂嫂从西轩境来,听说江老先生也刚从西北回来,想必也你也出国远门的,就只有我不曾出过这金陵城门,也不知外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步轻瑶的眼神看向江携,似乎是在探寻她的秘密。
江携回想道芜城重重,眼神凝重道:“遇上了许多事,也有许多很好的人,可那里是远不如金陵的。”
“金陵人的嘴脸千篇一律的势力,我倒是也想见识见识你说的。”步轻瑶问道,“嫂嫂的故乡又是如何?”
苏昭愿喝着汤,平淡回道:“百里黄土。”
气氛一下子跌倒了冰点,苏昭愿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带着冷意,看了一眼步轻瑶令她害怕。步轻瑶就是在平南王妃那里都不曾被这样吓到过,却从苏昭愿眼底看到了可怕的光芒,便也识相地不再多问。
“郡主的茶凉了,赵嬷嬷。”说完,赵嬷嬷便上前为步轻瑶添了茶。
步轻瑶朝她道谢,继续说道:“冒犯嫂嫂了。”
江携自然是知道苏昭愿的痛处,从不敢多言,相较起来,娇生惯养、张扬跋扈的步轻瑶就没有那么注意了。不过江携倒是有些佩服苏昭愿了,她竟能将这样一个小魔头在她面前治的服帖乖顺。
“郡主年纪还小,将来定会见到更高更广的天下。”苏昭愿少年历经风雨,自然是不会由一个女孩的无心之话恼怒,她莞尔说道,“本妃记得郡主的字练的勤快,赵嬷嬷,把青云先生送来的字帖也都一并送一些去郡主的院子。”
赵嬷嬷尊了主子的吩咐,去拿字帖来。赵嬷嬷来到金陵也已经十几载了,感叹说道:“金陵百年风云,名门闺秀各有所长,早已不是当年寿阳公主或是江家子涵小姐独树一帜的时候了。咱们郡主的字日后也定能成为京中一处美谈呢。”
听着他们说的,江携不禁有些羡慕地看向步轻瑶。她的字练了许久也只有寸进,能得到多数人认可的,想必她是极厉害的。
步轻瑶发现了江携探寻的眼神,傲慢地昂起头道:“本郡主自然是凭的真本事,与如今那些虚有其名的女子不一样。”
江携对上她傲慢的眼神,有些无措。
“阿携聪明爱读书,知礼又懂事,将来也自当是前途无量的。”苏昭愿接上了她的话。听着苏昭愿替自己解了围,江携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步轻瑶听着有些不舒服,不禁蹙起了眉头。
苏昭愿瞥了她一眼,又说道:“不过怎么也没有郡主好,郡主出生高贵,平南王府门楣显赫,自然无人能比。”
步轻瑶眼底又划过一丝无奈,说道:“嫂嫂此言差矣。生于名门望族,世人只道是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有千好万好,终是不能全然自由的,母亲如今厌弃我,见都懒的见了,只觉得容家大姐姐聪明,也不知道以后,我会落得什么境地。我也是一下子心里不痛快没地方说,想着只有嫂嫂这里清静,才来抱怨抱怨的。”
苏昭愿看着她,神色微动,眼神里有些捉摸不透的意味说道:“郡主年纪轻轻,何必幽思过度呢,你看阿携,她就不曾想这些,过的就很是自在。”
江携被突然提及,立刻就板起了脸孔认真地点头附和苏昭愿。
苏昭愿继续说道:“平南王府向来家教森严,门庭是高了些,母妃也不准轻瑶总出门,容家姑娘与郡主性子不和,闺中没什么可靠的朋友,我看阿携家世好,性子也好,入京不久,你们两个年纪又相仿,正好是能作伴。寻个合适的时候我同母妃说说,你们年纪小,正好能找些个由头出去走走,青云先生是母妃的老师,她定会答允,不知郡主意下如何呢?”
步轻瑶没想到她会这般说,到底苏昭愿少年是从风雨飘摇之中拼出来的,明察秋毫洞若观火的本事令人惊叹。步轻瑶确实对江携挺好奇的,从见她第一面起。她的眼神纯粹,虽然有些呆愣可胜在长得也可爱。
苏昭愿隐瞒了步轻瑶没有闺友的原因,并不是平南王府的门第高不可攀,也不是平南王妃拘着她不让她出门,而是她自己不肯,外头只说她心高气傲,性情跋扈,不与人善,从此恶名远扬。后平南王妃亲近容家姑娘,原先攀附她的那些闺秀们也都纷纷倒向了容微。
苏昭愿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剩下的话就由她自己来说吧。到这份上,步轻瑶倒是有些扭捏起来了,说道:“承嫂嫂的美意,过段日子也要去秦淮书院参选的,若是能同窗那更要朝夕相处了。你虽说也笨了点,但好歹是有些本事的,比那群绣花枕头强许多,站在本郡主身边还算够格吧。”
步轻瑶的话说完了,她在看不见的案下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等待江携的回应。江携放下茶盏,表情已经如常,她看着步轻瑶,郑重其事地点了两下头,算是应下了。
步轻瑶见状,更加别扭了,偏过头去不看她。苏昭愿看着他们两人不自觉的笑了,拉扯着步轻瑶赶紧趁热吃了酥饼。
天色渐渐暗了,等到晚一些了送走了两个姑娘,赵嬷嬷回到了重新安静下来的房间,没有了方才的那两个孩子,一时间就变得无比冷清。
“殿下费心了,郡主看起来很是喜欢江小姐。”赵嬷嬷满脸笑意。
苏昭愿点了灯,看起了书说道:“年轻的时候多几个朋友才好,不至于嫁了人离了家无依无靠的。她们都是好孩子,自然也谈得来。”
赵嬷嬷为她整理纸墨,继续说道:“江姑娘可真是个福星,自从她来了,殿下的气色跟精神都比以前好多了,也不去想......”
苏昭愿停了笔,眼底突然闪起了一丝伤感,不再言语。
赵嬷嬷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跪地道:“老奴失言了,请殿下责罚。”
“罢了,你退下吧。”苏昭愿摆摆手,赵嬷嬷也就只能退下了。
空旷的房间了没有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那么微弱。苏昭愿双目泛起了泪光,在烛光掩映之下显得更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