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东国六朝至今,王都繁华依旧。
鸡鸣寺,秦淮河。
金陵之味,秦淮之美也。
临河有一石牌坊,横书“桃叶渡”。正面两侧楹联为“细柳夹岸生,桃花渡口红。楫摇秦代水,枝带晋时风。”
当那鸡鸣寺里的钟声敲响时,日暮的余晖普照大地,秦淮河畔来往的船只和人们都加快了脚步,船夫吆喝声也愈发大了。
河舫竞立,灯船萧鼓。
腊月二十二,秦淮河桃叶渡上,一叶扁舟悄然靠近。
船只荡开层层水花,船夫提醒着船舱里的客人靠岸了。船舱的草帘被掀开,一个俏丽的脑袋探了出来。她穿着上好衣料的鲜橙色袄裙,清丽脱俗。她看起来年纪很小,五官灵巧还未张开。她身后跟着一名少女,肤如凝脂,螓首蛾眉。
女孩欢快地跳上岸,这几日她吃的好,睡得也好,又养胖了一圈。少女跟着她上岸,朝女孩不断念叨着“小心”,生怕她走的不稳跌倒了。她们身后跟着一名蓝衣男孩,身材瘦弱。紧跟着出来的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白衣少年和一位不苟言笑的老人,两人忙着对艄公夫妇致谢,给了一贯铜钱,算是答谢。
夕阳下的姚叶渡口前,女童轻手弹走了身上的水珠和灰尘,理了理裙摆,她从袖口里取出一面小铜镜,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迈开了轻巧的步伐。
渡口的药童已经等候多时,少女恋恋不舍地与他们道别,临别时不忘保住了女童的脸又亲了两口。
另一边的马车也已等候多时,白衣少年整理了衣冠,准备与他们道别。少年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先生将我打晕的时候如此果断,可想过我会与您翻脸?”
老人低眉道:“老夫逾矩了,当时情况紧急......”
“罢了,”少年摆了摆手,一笑置之,“这一路往南后都未曾听闻河阳瘟疫之事,恐怕是有心人刻意隐瞒。此事蹊跷,怀荣这就立即回宫禀明父皇。”
老人亦面露忧色道:“殿下所言极是。”
“下次带阿携来玩儿。”说完,白衣公子转身离去,背后身朝他们挥了挥手。
老人带着两个孩子没有乘车,慢慢散步着走向城里。南方的天气暖,不似北方飘雪不止,这会儿不过是风大了点,要想看雪,至少还要再等几日。
城门口守卫的禁卫军正在逐一盘查进城的人。正在这时,几名禁卫军冲过来拨开人群,打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一匹快马接近,紧跟其后一辆华丽的鸾车,上有挂着平南王府的御牌。
“吁!”见到拦在门口的人,高头骏马上的人急忙勒了马。一抹红色的影子昂首挺胸地稳坐在高头骏马上。她的年纪很小,骑马却四平八稳的丝毫不慌。
城门打开了,禁军统领孙泽平单膝跪地,恭敬行礼道:“参见郡主。”
被拦在两侧的人群都好奇地看向马上的少女,只听见马上的人极不耐烦地吼道:“本郡主赶着回府,何人胆敢阻拦?”
江携他们隔得远,看不清女孩的容颜,凭着声音和身形,只能大概判断应该是个和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孙泽平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样子,面不改色道:“属下孙泽平,近来盗窃案频发,还请郡主不要为难属下。等我们的人搜完贵府的鸾车,自然马上放郡主进城。”
说完,孙泽平正打算派人上前检查鸾车,就见红衣郡主抽出了腰间的金鞭,使劲全身力气地狠狠甩了过去。
女孩怒视他道:“你什么意思,疑心本郡主偷盗吗?”
孙泽平看着被她的金鞭抽伤的右手,眉毛忍不住一抖,面色有些难看。他咬牙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公务在身,还请郡主让开!”
“我要是偏不让呢?”红衣女孩盛气凌人地问道,“车中是我嫂嫂,她如今已有身孕,此番自报国寺祈福归来,不堪你们这帮武夫的惊扰!”
孙泽平沉默了良久,神色片刻不敢轻松。他抬头抱拳道:“如此一来,郡主,请恕属下得罪了!搜!”
说完,他边一摆手,手下人十几个准备一拥而上。
“啪!”一声金鞭抽打的声音吓到了想要上前的守卫,众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孙泽平的脸上赫然多了一条赤红的鞭痕。鞭痕正好笔直地打在他的脸孔正中间,大拇指指甲盖儿的宽度,鼻尖轻微的磨破了皮。
“放肆!”红衣女孩把玩着手里的金鞭,厉声道,“我看谁敢!”
“郡主!”孙泽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有些没缓过神来,没想到这么点大的小姑娘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让他难堪,只怕他的那些手下现在都在偷笑了。
如今这事儿必定会传开的,他若是就这样放过了平南王府的鸾车,倒像是他怕了,皇令严格守城,传到了上面的耳朵里,等着他的又是一顿好骂。
“驾!”
马上的女孩不管不顾,边扬起了金鞭空挥了两下,边就冲了上前。等守城的士兵反应过来时,女孩的高头骏马已经迫近。在没有力量阻挡,那群人也都只顾着躲闪了。
平南王府的鸾车冲进后,城门口的人群也都推攘着争相要先进城,场面一时混沌不堪。青云他们不争抢,便留到了最后。
萧紫宸看着车马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纳闷问道:“那人是谁,如此跋扈无礼?”
青云先生解释道:“平南王府,永乐郡主。”
萧紫宸觉得这人张扬霸道,这般年纪就是无理至极,将来必要祸害百姓的恶徒。他看着不远处正为脸上伤痕苦恼的孙泽平,不由得替他忿忿不平道:“不配合也就罢了,她怎么还出手打人啊?何况打的还是皇庭命官,难道就因为她是郡主,就不用守法了吗?若人人都如她这般,那还怎么得了。”
青云先生深深看了一眼被马蹄卷起的沙尘,转头说道:“算了,公子明白是非便好,咱们快城吧,要不然就要关门了。”
萧紫宸还是对刚才发生的事耿耿于怀,就是在芜城,也绝不会发生大街打骂的事,这孙泽平该有多丢脸啊。正当他陷入沉思,边上传来了守卫冰冷的声音。
“站住,来做什么的?”
守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仔细将每个人的面容和海捕文书来回比对。
不远处的另一位守卫见了,赶紧跑了过来,他提着佩剑猛然往眼前的守卫头上一敲,怒道:“你怎么回事!江先生都认不得!”
“先生恕罪,他是这个月新来的,认的人少。”那人转头改了笑容对着老人抱拳行礼,又转头叮嘱道,“这是乌衣巷学士府江家的大老爷,青云先生。”
那守卫一怔,看着衣着华贵却风尘仆仆的老人,连连道歉道:“原来是江老先生。唉,近日以来金陵城不太平,豪门贵家频频有宝物丢失。小的眼拙,先生莫要见怪。先生这是刚从外头回来吧,是去哪儿云游了吗?近些天可要多留几个心眼,注意随身财物。”
“多谢这位将军提醒,诸位守城辛苦了,”青云先生抬头,问道,“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就是这画像上的人。”他将那海捕文书翻过来,上边的脸俊美无双,注名是花月怀。
“这哥哥,长的真好看...”江携好奇地瞄了一眼,不自觉地感叹着。
“姑娘可别被他骗了,此人罪大恶极,最爱拐骗妇孺幼童,尽做些私闯民宅,盗宝偷香,杀人放火的勾当,如今已是那应天府通缉的罪犯第一人。”另一侍卫鄙夷的望了一眼海捕文书。
“天子脚下,竟有这等事发生。”萧紫宸皱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生的比画像上的男子还要俊俏几分。
侍卫将海捕文书递到青云先生手中,说道:“先生且将这文书收好,若是见到了此人,还请尽早通知应天府。”
“自当如此。”青云先生江海捕文书藏入袖间,带着两个孩子继续往城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