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小道士打扮的人对着陆望舒俯身说了几句。少年脸色没有太大的起伏,没说什么,只看了一眼青云先生,笑而不语。
等那道士离开后,陆望舒只动动手,立刻就捏碎了一个茶杯。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青云先生,皮笑肉不笑地怒道:“论心狠,望舒倒是比先生差得多了。”
“不想世人口中的圣贤,竟是能亲生骨肉也舍得!”花莲望舒紧盯着他,“这几日我在一旁看的不曾清楚,竟以为先生有多爱护这孩子。你找来武定侯,就不怕本座现在就下令杀了她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夫虽是文人,却也无所惧。今日若是放了你,恐怕死的人又要多上成千上万。别说是阿携,若是能以江家全族性命换取金陵与大齐安定,那也是万分值得!与这江山王朝想比,全都不值一提。”青云先生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底气十足。老人合上眼,气息平稳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看来你是从没想过从这里活着出去啊,”陆望舒站起身,慢慢走到了剑尊前,眼神慢慢,“那我今天就成全你!”
剑锋出鞘,刀锋相见。
“铿锵!”
那套放置在房间角落的铠甲动了起来。刀剑相撞的声音打破了平静,震碎了纸窗和木门,拦起一阵不小的风浪。
青云先生再睁开眼时,铠甲四散在周围,一身戎装的高大男子挡在了他面前,那英挺的背影历经锤炼,坚实而可靠。
是林进忠。
武定侯力大,善用刀斧,挥舞起来也是毫不费力。只听林进忠一阵怒吼,举起大刀又狠狠朝陆望舒砍了过去。陆望舒一惊,幸好他反应快,身手也敏捷,一个后翻躲了过去,只被砍落了几缕头发。
陆望舒自知不敌,见势不妙,一咬牙,飞身拉住了窗外的麻绳,挡到了对岸的瀑布。
林进忠一拳头砸在了墙上,骂道:“该死的!”
陆望舒回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朗声道:“武定侯的功夫,望舒领教了!不过各位也别得意,过了这五年,人也不能全然没有长进。你们若是觉得我们花莲用毒不过如此的话,我奉劝你们还是早些准备自己的棺椁吧!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陆望舒扬长而去,消失在了瀑布之中。
林进忠举着刀喊打喊杀地骂道:“这坏小子!真是跟他爹一样!当年那狗贼,就是证据确凿,他也依旧不肯承认!简直可可恶!”
青云先生沉思片刻,又上前询问道:“侯爷如何会出现在此地?老夫不是让......”
“我听谢叔描述,先生决意只身前来,您又要我派兵埋伏在寻香观周围埋伏,必定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本侯就比你所说的时间早了几个时辰过来潜藏,以防不测。刚才外面带兵的是副将带了我的行装,铠甲穿着严实,对方也不见得见过我的样子,所以我便冒险一试了。”
“如此便多谢侯爷大恩了。”
林进忠追问道:“方才他说的潮汐铃,那是什么东西?”
青云先生摇了摇头无奈道:“此事老夫确实不知情。”
林进忠见老人真挚思索的表情,相信了他。他想起方才老人的话,感慨道:“方才听见先生所言,在下心有感触,先生为了大齐,当真舍得下阿携?”
说到江携,青云先生的眼里满是疲惫。他沉默了,静静看着窗外的飞流的瀑布。林进忠见老人是上心了,便不再追问。
他扶着青云先生出了房门,寻香观前,竟是萧长晴正在派人盘查四周。他见到了两人从房中出来,连忙上前作揖道:“先生受惊了。”
青云先生惊讶道:“殿下怎么也来了?”
林进忠连忙解释道:“是我告知的殿下,我想殿下也是十分关心先生的,先生别怪罪了。”
萧长晴又对林进忠说道:“林二公子,侯爷去看看他。”林进忠眼中晃过一丝诧异,随后告退冲进了跟随而来的军队之中。
见他离开,萧长晴神色紧张道:“怀荣已经派人去瀑布内头查探了,这寻香观里里外外都翻遍了,就是不见阿携的影子。”
青云先生解释道:“阿携被他绑在山崖上,可不知道是哪座山头、”
此时林进忠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一个面带黑色斗笠的少年。林进忠嘴里念叨起来:“那陆望舒也真是不要命了,如今这模样,人鬼都嫌,竟想着那阿携要挟先生。”
“他不是要挟我,”青云先生目光一转,想到了什么,“而是为了向我炫耀。”
林进忠问道:“炫耀什么?如今银月桃之毒被破,他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青云先生否定道:“不,如今还未找到祸源,时疫就无法结束。还有......方才他说的话,我总有些担忧。”
萧长晴纳闷道:“说了什么?”
林进忠不以为意道:“不过是说什么过了五年,人总是会长进的疯话,先生不必太在意。”
青云先生陷入了沉思,脑海中忽然闪过江携的稚嫩的脸蛋,不觉有些开始分神。
萧长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先生放心,阿携定还在这温岭之上,就算翻遍南山,怀荣与侯爷也定会将阿携带回来的。”
青云先生朝他郑重一拜,从袖间取出一个荷包递过去:“劳烦二位费心了,这是阿携在家中时常带于身侧的荷包,配的是九芝斋的沉香,此香气味浓郁,可留数个时辰,寻香而去,或能容易些。”
林进忠点了点头道:“先生放心吧。”
青云先生细想后说道:“我们都出来了,城中无人坐镇只怕不妥,殿下不如先回去。”
萧长晴想起了城中百姓保守折磨的模样,心里一软道:“也好,你们小心。”
林进忠将身边的少年介绍给青云先生道:“这是我儿林拜,轻功见成,定能帮到先生。”
青云先生郑重说道:“如此,有劳林公子。”黑色斗笠的少年抱着剑,朝青云先生回了个拜礼,与他一同大步离开了寻香观。
温岭山势算不上陡峭高耸,却是绵绵无边望不到边。山涧水曲丛生,少年扶着老人半个时辰,只听见老人开口说道:“是老夫拖累了公子。”
“...”
见林拜不答,青云先生继续说道:“陆望舒的脚步就留到这里,公子身法灵活,老夫是跟不上了。老夫在这座峰上找找,公子不必顾忌老夫,去下一座山峰吧,咱们也能加快些效率。”
林拜点了点头,松开了老人的肩膀,纵身一跃便消失无踪了。
青云先生确信江携一定在这温岭之中,陆望舒将他引离金陵只怕有些别的目的,如今目的已经达成,江携于他而言也就没了利用价值,不难保证他会不会杀了江携,一定要在他之前找到江携。
林拜找到江携的时候已是夜幕织天,那是在他翻过第五座山峰的断崖壁上。当林拜准备离身去下一处山峰时,断崖上的树藤不寻常的抖动了几下,林拜探头去看,只见悬崖绝壁上有一块纯白的纱巾,凭着卓绝的轻功,顺着树藤而下,绝壁之下是巨大的瀑布,直觉告诉他,瀑布之内令有玄机。果真闯入后发现了一处荒洞,找到了她。
她身上的丝绵衣料被山野间的杂草割伤了好几处,整日油盐未进,女孩肤色惨白,嘴唇龟裂,身上有多次伤口,其中膝盖有一处伤口极为醒目,血已经凝干了,结了痂看着很大块,八成会留下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