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才知道那里是皇宫,是人间大陆上的帝王所居住的地方,她不分青红皂白骂的那人正是微服出巡的皇帝陛下。
她能看出来这个人似乎很喜欢她想方设法要将她留下来,可是她刚刚被人欺骗了感情,如何能迅速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之中呢,况且这个皇宫里实在是太窒息了,她来自自由的地方怎肯留在这樊笼里呢!仗着满身的功夫强行闯宫,未曾想这个皇帝的功力竟然与她不遑多让,甚至略略胜出她那么一筹,他说,“既然你来自江湖,那咱们就按江湖的规矩来!”
她问:何谓江湖的规矩?
答曰:以武力决胜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许是她半路出家,不懂这大陆上的江湖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不过倒也公平,她安心留了下来,每日好吃好喝的,等到他下朝后就一起比试切磋,只不过,看起来时常不能专心于武学的人却让她犯了难,因为打不过。
不愿认输便无限期的延长了离宫的日子,再后来,她终于赢了他却败给了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关心照顾以及无底线的迁就,不同于上一段感情,她在这段感情里扮演的是被喜欢的那一方。
温柔刀,刀刀要人命,她最终还是沦陷了,就再相信一次,若是对她这样好的人到最后还是会骗了自己,那她到时候绝对不会心软,一定会先杀了他。
或许是她的时来运转,这个大陆的皇帝陛下对她极好,封了自己作据说是大陆每个女子都梦寐以求的皇后娘娘,日常生活与往常更是没什么不同,除了他每日总是想方设法的要同自己睡在一块,每次跟他同睡一榻后,第二日总是十分疲累,她与照顾自己的宫女抱怨,不想那宫女竟然红了脸。
彼时她的确不知道他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思,不过,她过得很开心很快乐,便也没有时间瞎想乱七八糟的,一日,他迟迟未曾回来与自己比试武艺,她有些等不及了,便偷偷溜出去找他,她知道他时常在那个颇大的宫殿里与一群人处理政务,她想也没想就跳上了房顶,掰开几块瓦片,露出了一个小口。
往下望只能瞧见许多穿着正式的人,却瞧不见他,她只好坐着听听他们都在说什么,要这么久。在听他们你来我往间或穿插着他气愤的声音间,她了解到了一些信息:在这个大陆上,皇帝不能只娶一个女子,而且她如今占着的皇后之位是要家世品貌以及才情皆是上上之选的人,而不是她这样来自山野的不知名姓的女子。
她听见皇帝陛下的声音了,很大声很气愤同时也充满着杀意,是她从没有听见过的。
尔等既为朝廷官员,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事关百姓民生朕哪一件不曾虚心听取过你们的意见,希望你们不要把手伸的太长了。我不管前朝历代如何,我的后宫就只是家,不需要和政治扯上什么关系,都是为人父母者为何非要将养得如花似玉的女儿送进宫里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为她们寻一份合心意的姻缘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即可。另外,后宫没人,大家才会安心为朝廷办事,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王朝未来的继承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将来要效忠的皇后的儿子。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宫里的,心里的思绪像一团乱麻,她是绝对接受不了一个三心二意的人的,可这个大陆上最有权力三心二意的人居然为了自己承诺后宫只有她一个人,就连继承人也必须是自己的儿子,先不说他为何确定自己会生儿子,即便是生了,若是脾性不好又当如何。
她浑然不觉,只是抱着得过且过,一日赚的算一日的她在那一刻居然在考虑遥远的未来,那个皇帝陛下也被她划入了自己的领地范围。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也想曾经见过的那个怀孕的年轻妇人一样,挺着大肚子,一样的满脸幸福,不同的是,她身边陪着她看着她的是皇帝陛下。
“你醒了!”梦中的人就在眼前,只不过他似乎是有什么高兴的事,那神情比每次比试赢了我时都要开心。
她疑惑地戳了戳他的嘴角,“你在高兴什么?又将什么人打败了吗?”
他点头,“没错,这个人就是你,你打败了我,我永远都是你的手下败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刚梦到了什么吗?我听见你在喊我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做梦,没准我是故意假装的呢?”她想要起来,却被他按住,“不要乱动,今天你就好好躺着就好。”
他今天很奇怪,她转头看着一旁的宫女,宫女也是激动地满脸通红,“娘娘,您之前在院中坐着忽然就晕倒了,可把奴婢吓坏了,请了太医过来才发现娘娘您是有喜了,咱们的小太子很快就快要出世了。”
自那日起,他日日都早早就回到宫殿陪他,问也只说是最近天下太平没什么事情要处理的,可她没少见他半夜起来,偷偷去隔间批阅奏折。
快乐的日子总是飞快,临近生产那几日,他担心得不得了,索性将办公处搬到了她宫殿里的偏殿,而她的身边每日都跟随着数以十计的太医,一直伺候她的宫女笑着打趣,“这些大人们自打皇上登基以来一直赋闲在宫,每日里闲的都快长草了,赶巧您就要生了,他们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呢!”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些太医们每日里踩着点来,看着她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发光,原来只是太久没见到他们学以致用的对象了,她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开了一片桃花林呢,真是丢人。
在整个皇宫以及整个王朝的期盼中,她终于产下了孩子,不负众望,亦不负众位太医的神鬼手段,整个过程轻松到她叹为观止。
年静晚听罢顿生羡慕之感,同样出身山野门派,虽然先前遇人不淑,但是顾诗月却最终遇到了真心疼爱她的人,被人真心实意的喜欢着宠爱着过了那样一段日子,虽然短暂,但一定是她人生中最耀眼的日子。
“也许是他来到这世上太过容易,所以他的成长道路则格外的艰难。”顾诗月想到赵恒这坎坷的半生忽然就冒出了这样一个荒诞的想法。
年静晚看着眼前这个红了眼眶的女子,心中忽然酸楚不已,“这世上又有哪个人是生来就容易呢,人生在世有苦有甜,如今他尝尽了苦,日后剩下的就都是甜了,我向你保证。”
顾诗月泪中带笑,伸手抹掉眼泪,“你是个女孩子,要说保证也该由那个混小子保证。”
可事实上,以后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赵恒都会处于相对劣势的情境,她们之间本就微妙薄弱的感情,分别那么多年后,真的还能坚持到最后吗?
没错,她没有信心了,在她们相互试探,离别重逢后她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既然夫君他是出生于皇宫,那他又为何会被换去南阳郡王府?”按她描述,当时的皇帝极其看重顾诗月以及早在胎中时就想着要立为太子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用心保护,怕是要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才好。
顾诗月叹了口气,“阿恒,是被他故意让赵武吉换去的。”
年静晚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种展开,“故意是什么意思?”
顾诗月自责不已,抓着一桃枝咔嚓断了,“说到底还是怪我,在阿恒满月的那天,众人散去后,他忽然就白了脸色,全身抽搐,随后不省人事,太过突然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带给他的痛苦,师傅大概是早已料到弟子们下山难以保持本心,所以一早便给她们都喂了以血液传承的毒。我怀孕后,身体里的毒素都被阿恒吸收携带于体内,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唯有一人提出了以毒攻毒的办法,那就是你父亲的血郎君。”
元盛皇帝是知道的,血郎君当时在世上只有赵武吉有,所以他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要去杀了赵武吉取回血郎君,可恰巧发现了赵武吉的交换孩子谋划,他便顺水推舟成全了赵武吉。
他太了解赵武吉对皇室的恨意,所以笃定他一定会对赵恒下毒,可惜他错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那就是赵武吉的夫人。
那个浑然不知内情的夫人将阿恒照顾的很好,只因为赵武吉骗他说她生下一个死胎,所以,她执拗的认为这个孩子就是老天的赏赐,阿恒被她保护的很好,可是体内的毒却开始发作了,每月都会遭受筋脉寸断的极致疼痛。
一个孩子哪里能忍受,好几次都疼得晕过去了,找过多少神医圣手,都于事无补。
元盛皇帝到底不忍心,与她坦白言明,她沉默半晌最终只说了一句:说到底是我的孩子占用了阿恒的福气,以后阿恒就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会为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就在他们苦于没有好计策时,他的密探带来太后要派人毒杀赵武吉并劫持赵武吉的儿子赵恒进宫交给她亲自处置后迅速来报。
他们将计就计,当太后将赵恒虏至皇宫时,赵武吉的夫人很迅速地赶到了皇宫直冲太后寝宫。假意起争执,谁知发生了意外被下了另一种霸道的毒,需要以血养就的毒,一旦进入人体不可逆转,只有人体本身消亡,这毒才会脱落于体内形成一个具有解毒妙用的舍利。
赵武吉本意只是想颠覆王朝的,可他的夫人又被太后明目张胆的给欺负了,身中奇毒,他实在不能忍了,便给夫人用尽全力救回来的王朝真正的孩子下了毒。
然后顺便给宫里那位心狠手辣的太后尝一尝血郎君的厉害之处,没成想阴差阳错的被一直对自己还不错的天盛皇帝吞了下去。
他不愿伤害这个唯独想着要补偿自己的人,便趁他还没有完全发疯时先行将人关在自己府上的密室。
年静晚一时间五味杂陈,她原以为赵恒只是被人下了毒,却没想到是两种毒都在身体里,以毒攻毒。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遇见赵恒,那他最后会不会活着,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即便是最后两种毒相互抵消了,他也要吃不少的苦头。
反倒是对顾诗月的决定,她有些不解,“那你呢,既然知道这一切又为何选择留在宫里?”
顾诗月像是回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她紧紧抱着头,眉头紧促,一直在不远处伫立的男子几乎是立刻就来到她们眼前。
太快了,快到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以为赵恒的轻功算是不错了,可眼前这个男子的速度简直可以与她御剑的速度相媲美。
他将顾诗月搂进怀里,轻轻安抚,“师姐,没事了,没事了,过去的事既然忘了就不要再拼命想起来了。”
看着他们二人,年静晚感觉坐立难安,总觉得她应该要回避一下,好在,顾诗月及时收住了情绪,对那个男子说,“你去那边等我,我马上过来。”
顾诗月说,“你是不是很好奇他是谁?”
年静晚没想到她问的这么直接且坦白,点了一半的头就那么尴尬的悬在半途,索性实话实说,“我的确是好奇居多,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所以,我不评判,我在意的只是夫君安好即可。”
顾诗月看着她,又红了眼眶,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清冷大美人,今日情绪究竟有多大的波动,才会如此情感外露。
她说,“谢谢你,阿恒的运气比我好,有幸遇到喜欢的人,并且能长久的一同生活下去。”
见年静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又说,“赵武吉逃了,那日其实并不是我们救了你和赵恒,而是元盛皇帝,我的夫君,只是他原本就有伤在身,又为我挡了致命伤害,他这一生似乎从遇到我开始就走下坡路了。”
小郡爷的包办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