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真相(三十六)

  言罢,他幽幽的起身,眸光笑意不曾断过,连着牵起的嘴角,说着最狠的话。

  我一个激灵,瞬间觉得后背发凉。

  果然老虎的胡须摸不得……

  他道:“想必娘子也累了,如若没有其他事情,就寝吧。”

  就寝吧……这里就这么一张床……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他却挑眉,又道:“莫不是娘子觉得,明日传闻些,洞房花烛夜,琛长王子留下奈相千金夺门而出……”

  “打住。”我直接打断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今晚无论如何我俩都得在一个屋檐下睡觉。

  他倒也是君子坦荡,起身跪坐在了起先我候着的细软上,随手一个起伏,方才还红烛闪闪的房内,便只留下了长几旁的一盏鸾凤灯还在跳跃,它清晰地趁着他的脸,他闭上眼,道:“睡吧。”

  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睁眼便对上他的侧颜,面前长几刚好助他支着长臂托在一侧脑门上,鼻梁山根格外高挺,脸部线条刚毅坚韧,打下的睫毛阴影随着烛光轻轻颤动,就是唇色还是未恢复,身上的红衣皎然如火,趁着一种病态美。

  不知望了多久,就这么沉沉睡去了。一直到梦中似乎有人在门外拍打,嚷嚷着,“王妃,王妃,着火了着火了!”

  可是我却纹丝不动,带着一种决然屹然的态度,望着那紧封的门闩,对她笑:“月儿,你走吧。”

  “王妃你开门呀,你何以这般?若是王子们知道,该有多伤心?”

  “这是本宫违背隐孔族的天罚,本宫甘愿以身化劫,这样我的琛儿、珄儿才能不受此牵连。”

  “王妃——”

  “你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

  火势此时已蔓延至整个堂内,我闭上眼睛,鼻息间全是烧灼的浓烟味儿,我瞧见有人撞门而入,有梁木从高空坠落,那人冲过来拉着我就往出走,可我却在一回头的转身中,瞧见又一横梁砸来,我将那人一把扯过,那横梁硬生生砸在了我的身上。多久以后?当我从地上起来了后,瞧见一个人被压在横梁下,另一人倒在一侧,接着我瞧见了一个人,救火声漫天,众人纷纷奔跑灭火,他白衣净染,满目恐慌,瞧见地上的人后,不顾已被大火淹没的入口直接奔了进来,他喊她:“母妃——”

  那一声交集恐慌、肝肠寸断,而我总算意识到了,这哪里是我,分明是锦城,而我应该是进了这倾城幻境,这一幕分明是锦城临死之前。

  宫琛抱起他的母妃,后入的琛日将倒在另一侧此时已经毁了一侧容颜的另一人也抱起。他们一前一后在大火中离去。

  周遭的火焰对我这个外来者没有丝毫的威胁性,我就这么踩着那大火,踏了出去。

  琛日早已不在,有婢女扶起那昏迷不醒的毁容之人离开,只有宫琛还抱着他的母妃,跪在地上,他双目如潭,潭水倾潭而出,一发不可收拾。他的掌心处有蓝芒光线,这东西我不止一次受用,知道它的能力是何等的强大。他在一遍一遍将它灌入她母妃体内,然而倾城的双目还是紧闭着,宫琛不甘心,他将她盘坐于地上,双掌推动,两道蓝芒之光顺势被打入她体内,终于,她一声轻咳吐出了一口鲜血,但还是灯枯油尽,毫无生机。

  就像你换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自然也救不回一个一心赴死之人……

  她躺在他的怀里笑着,虚弱无力,却还是对着他笑,轻声道:“琛……琛儿,答应母妃,与珄儿远……远离朝堂,才可一……一世安逸。”

  他留着泪点头,斗大的泪水一颗一颗掉在她布满灰烬的脸上,她被火势灼伤的手轻抹着他的泪水,终究是力气不大,很快便垂了下去。

  于此,连着她闭上的眼睛,终究是得偿所愿了。

  我不知道这一幕宫琛看到后会如何,他曾经一直以为他的母妃是死于他人之手,甚至很明确地觉得,就是那安氏三姐妹所为,可是如今,他母妃之死的真相已然立目在眼前……

  ——范锦城,是自杀的。

  可知道真相的人,那个被毁了容的人,应该是就是那月姨吧……

  她为何不说?

  她知道我是隐孔族圣女,赐于我可以开启倾城镯的物件,她的姐姐又给了我圣女令。如若说她们之间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怎么都说不通的。

  当年锦城嫁给王爷,依照隐孔族规矩,不可嫁皇室之人,如若非要嫁,不可生子,如若非要生,那么便会死于非命,这是劫数,逃不掉的。锦城也亲自应验了这一劫难,虽说她是自杀,但终究是死了的。

  依照皇族规矩,不可取隐孔族圣女为妻,如若非要娶,便是告知列祖列宗,放弃了皇位。宫王爷也如实做了。

  锦城自杀前说,她愿以身化劫,那么宫琛与宫珄才不会受牵连……这意思就是说,如若她不死,那么她的两个孩子便会受到牵连???什么牵连???既然又要他们远离朝野,那么自然不是权利的威胁。不是权利,那唯一可以让她以命相抵的,便就只有他们的命了……

  他们的命,一般人想要拿走,怕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吧。

  突然,心口一阵刺疼,疼得我瞬间惊醒,睁眼便见宫琛一头冷汗,眉头深锁,放在长几上的手握成了拳头,脸色惨白,唇色也愈发无光,如今已偏青色,他的眉头又锁深了,长睫颤动的更为厉害,似乎正在受着莫大的煎熬。

  我赶紧起身,小跑过去,唤他:“宫琛,宫琛——”

  可他无动于衷,连着脑袋都颤动了起来,带着强烈的不安,似乎醒不过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他隔着薄衫的滚烫肩头吓了一跳,赶紧跪地探上了他的额头,要命的烫,估计一颗鸡蛋摊上去,都能被烫出形状的温度。

  任凭我怎么叫他,他都醒不过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如今,整个身子都开始不规则的颤动。

  我赶紧叫道:“琛日,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