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氏……
范锦城?
他的母妃?
难不成,这隐光琴是有话要对它曾经的主子说?
宫琛似乎很费力,他的眉头蹙成了结,十指飞快地在琴上旋转拨动,被琴弦割裂的伤口还在滴血,想也知道那得有多疼……
琴音亘古激昂,落耳欲穿。宫琛的十指越来越快,频率远大于我的视觉高点。他薄唇紧抿,额间竟然冒出细密的汗珠,这不是我第一次如此细致入微地观察他,颜如神笔,端正雅致……
终于,停下来了……隐光的白光逐渐散去,接着隐匿不见。而他的手因为琴弦的划割在微微颤抖……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吗?”
他鼻息叹气,道:“无事。”
“这是……怎么回事?”
他将手收回广袖,垂下后,望向我:“母妃之死,隐光有怨。”
有怨?先王妃之死上次碧红倒与我讲过,确实感觉事有蹊跷,只是这琴竟然还会……
他突然又道:“它是母妃之物,有灵。”
“啊?”
他一怔,接着道:“每年到此地拜祭母妃,它都会演上这么一出。”
“哦。”原来如此……只是,都这么多年了,他母妃的死竟然还是个谜?
他又是一声漫长的鼻息叹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心里,无法诉说。他的眼紧闭着,睫如羽扇,压下大片阴影。再睁眼时,那眼中透亮一片,深潭淡水,一如既往的漠然生疏。
我此时正瘫在蒲团上,歪头望着他,他淡然地望了我一眼,便与我道:“你若累了,可去门外找守墓女。”
“守墓女?”难道是……
“嗯。我们来时,站在湖边的便是。”
怪不得,都面无表情……原来,是守墓人……只是,守墓人不应该都是年纪老大的糟老头子或者小老太太吗?这里还真是奇怪……而且,她们似乎与龙血树有关,这个地方,连祠堂门外的白灯笼上都画着龙血树……
他望着我,道:“你,还有事?”
“就是……”我指了指上面的牌位,道:“这么多龙血树……每个上面都有,难道这里的人……”
“嗯。”他略微点头,后而看着那些牌位,道:“她们全是隐孔族的后人。”
“隐孔族?”
“我母妃的家族。家族中皆是女子。她们存在的意义,其一,嫁入每位官宦之家,守卫皇家朝纲,如若丈夫有异心危害皇家,便可先斩后奏,是皇家暗中培养的一支秘密守影。这些女子所生之女皆入族谱,由专人培育,以绵延族规。其二,那棵神树已有千年,隐孔族每百年便出现一位圣女,圣女可占卜未来福祸,代价便是守卫龙血树,终身不嫁,树在族在,树亡全族陪葬。”
什么?怎么还有这样的家族?
“这么说,她们便是皇家的眼线?嫁人的目的,只是为了监督自己的丈夫有没有不二之心?”
他不再言语,而是点了下头。
我去……这什么世道啊……怎么会有人天生为了这种事活着?真是匪夷所思……
良久,我才缓过神儿来。这才想到一件事,既是暗中培养的家族,他为何要说与我听?难道不怕我宣扬出去吗?
看着他,我终是没忍住问出口:“你为何,对我说这些?”
他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因为你的母亲,也是隐孔族人。”
这简直是……不……
“不,小桃子说过的,我母亲只是一介商贾之女,怎么会是……”
岂料,他竟轻描淡写地道:“嫁入官家的身份太多种了,这只是其中之一。”
“那也不可能啊,我母亲认识奈相……我父亲的时候,我父亲还未成为宰相啊。”
“但他已入朝为官。既是官,岂能皇家的耳目。你母亲在生你之时难产而死,无人帮你上报族人,你才有幸未上族谱。”
啊?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望了望我腕上的倾城,道:“倾城不会撒谎。你若非兹族人,它又怎会认你为主。”
“它……它不是你让它……”
“是我,它只是将我当作了母妃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我脑子乱了,那月姨明明说过,倾城也认了他做主人的……
“它自始至终都未曾认我做过主,只是……”他突然冷笑一声,道:“本王子想做的事儿,它一个区区灵器岂敢不从……”
哈……难不成是靠暴力强制与它?
“哈!果然如此!”门外突然想起一阵脆耳的笑声,随着脚步逼近有一人大步而来,“我就说兄长你又不是小娘子,倾城怎么可能认你做主,还真是骗了我这么些年!”
“……”
“二王子……”
“嗨,何一妹妹。别这么见外,叫我文曲。”
文曲……他不说我还真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名……
宫琛冷冷地望着他,道:“为何现在才来。”
那宫珄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道:“兄长,此事暂且搁置一旁,你不应该先与我解释解释倾城一事吗?”
宫琛道:“倾城,何事。”
宫珄挑眉,道:“自是认主之事。”
宫琛起身,身高足高了他半头,那气势瞬间散发而出,只见他不屑垂目望着宫珄,道:“我何曾说过它认了我为主?”
诶?这么讲的话,他好像确实……
宫珄一怔,后道:“你……你是没说过,但你也未否认啊。”
“无聊。”他冷巴巴地哼出一声。
“哎……”那宫珄连连摇头,然后净手拈香,也上了三炷香后,叩了头,又开始喋喋不休:“母妃啊母妃,你且看看兄长,还真的是不解风情,你且评评礼,我二人到底谁无聊?这样吧,若觉得我无聊,您……唔……唔唔……”
“聒噪。”宫琛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直接背手出去了。
这个二傻子……果然又被定了……还真的是……屡教不改!
“哈哈哈……”
看着他一脸憋红的样子,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从榻上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文曲星公子,嗯……多久来着?对,一刻钟后,您自会解开!”
“唔……唔……”
“您说什么?”我故作疑惑,皱眉摇头,道:“请恕何一愚钝,公子所说哑谜,何一委实猜不透!现下又有它事傍身,这便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