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完毕的训练室,一股水洒灰尘留下的泥土味。
好在窗通风,从外头一阵风带进来,又从里头吹出去,闷热中又拂过凉意,很快额上的汗珠就被带下去。
休息一阵,开了风扇,这才发现团长随便搬张靠背木椅临窗坐着。
我走过去,靠窗的一人卷弄窗帘,光源切线随着卷帘人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团长就在这窗底下往外看风景。
见我来,侧身,拍拍椅子靠背,笑道:“这位置真不错。”
“我也觉得。”我笑笑,走过去:“这个地方看雨特别有感觉,因为远处就是山,顶上常年有薄雾,雨动,山也动,在这里呆着会特别有创作灵感。”
说完,见到团长愣愣地看着,我不禁挠头:“是不是太文艺了,听着有点恶心?”
“哈哈。”团长摇头,笑着站起来:“那不会,毕竟接触音乐的人,多少都有点文青感觉。”
“挺好的。”
另一头,来打扫的团员陆续收工,听到了他们的欢呼声!
“来来来,扫把给我。”
“那谁,把垃圾倒一下。”
“剩下的,你跟她去把工具还了……”
新任团长指挥最后的收尾工作,队员都很配合。
团长垂着手,大致看了一圈:“电什么的不要忘了关。”
“知道。”
“里面的架子鼓间打扫没有?”团长仰头问,怕他们落下了。
“打扫了——”远远的,有人朝这边喊道。
团长点点头,表示很满意。
打扫完毕的话,最快周一,就可以组织训练。
虽然说近日也没有什么要用到乐团的地方,但是,早点把位置腾出来,大家也能早点回来玩啊。
挥挥手,目送去还工具的几个走后,留下的几个不约而同到自己感兴趣的乐器旁摸摸看看,有的还敲到几下。
团长晃进内间,不禁出声:“咦?这里谁还带了吉他过来?”
我们好奇,纷纷上去看一眼。
还真是,内间白色的墙角,果真安安静静靠了一个吉他包。
没有人会把吉他放这里一个多月不动,道理很简单:琴弦长时间不碰会生锈,生锈了会破坏音质不说,还会破坏吉他的品相。
所以,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别人带进来的,看上去很干净很新。
问了一圈,也没有人承认。团长皱眉,打量这个新吉他。
“团长——我回来了!”去还工具的小师妹回来,吱溜钻进这个单间。
这个看看,那个看看,很好奇:“怎么了呀?都盯着我的吉他干嘛呀?”
“这吉他是你的?”
总算找到主人了。
“对啊。”小师妹一面点头,一面拉开吉他包,从里头拎出一把很漂亮的吉他。
是原木色雅马哈,看上去三十八寸大小,小巧玲珑,对初学者来说算是很好的吉他了。
小师妹刚刚从包里拎出来的时候,我就感叹,这把吉他很适合她。
众人的眸光围了上来,怂恿着小师妹随便弹一弹。
小师妹拗不过众人的期待,只得坐下来,团长这个大佬在旁边,显得手足无措。
“没事,你就随便弹一下,不用太认真。”大佬笑了笑,都发话了。
“那我真的随便弹哦?”
“没事没事,随便来。”旁边几个说道。
我随便找了张桌子坐着,许久没有听到吉他声,见小师妹这样被众乐团伙伴围着一起,这感觉真好。
缓缓的音乐声流淌出来,乐声随着众人的掌心慢慢摇晃,我听出来了——是陈小春的《独家记忆》。
弹奏者入心弹奏,听众亦跟着慢慢低声附和,细碎柔和的像芦苇轻轻晃荡。眼神交流间,满满真诚。
细碎的声音越起越高,直到最后高潮处,大家大声地,用力地唱到了一起——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摆在心底……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
如果可以,真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留在这一刻众人围聚在一起的记忆中。
感慨万千……
正当这时,一个倩丽的身影出现在余光处,回眸,那个身影潇潇洒洒地从正门进来。
“你们在弹什么呢?”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温涵小师妹看着这边,似乎很疑惑。
“啊——这里这里!”围坐在人群中的一人使劲招手。
团长看见她,笑笑:“你看,捡漏的人来了。”
“团长好。”温涵唤道。
见到我,一胳膊把我搂在怀里,力气极大:“好久不见!师姐~”
我笑着,有点喘不过气来。
一个月没见,温涵竟然又长高了,一身牛仔,特别帅气。
“你来干什么?需要干活的时候找不到你,不用干活了你又跑过来。”团长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
没想到,居然被围坐在一圈的团员附和:“对啊对啊,快去干活。”
“我在群里说了,我要去考试的啊?”温涵摊手:“你们又不去考场把我拉回来,我有什么办法?”
一番话,说的人牙痒痒,互相唏嘘:“说的跟真的一样。”
温涵道:“我说真的,你们不信,可以去教务处查。”
“信了信了,谁不信你啊,架子鼓女王。”新任团长过来,朝后指道:“喏,你的江山,已经帮你搬上来了。”
江山?
我回头,室内果真一整套的架子鼓,盖着红色丝绒软布,软布露出的一角是亮色金属光泽。
看上去保养得很好。
“来!我打架子鼓给你们听。”温涵大气地说道。
弹吉他的小师妹见众人兴趣已经不在她身上,正偷偷准备将吉他放回包里,我眼尖,上前一拦:“诶,别放先。”
众人的目光顿时又聚回来,小师妹一愣。
我笑道:“小师妹刚刚弹得很好,你们都没有给人家一点掌声。”
众男生顿时醒悟,连忙道:“快快快,掌声掌声!”
掌声响起来,我笑道:“你们现在才拍,一点诚意都没有。”
小师妹抱着吉他,又欣喜又有点害羞。
“原来刚刚是你在弹吉他!真的很不错哦!”温涵上去,抱了抱小师妹。
小师妹不知所措:“一般啦……”
“这样吧,我也不打架子鼓了,我们就听吉他吧!听她弹!”温涵道:“我们来个吉他的专场演奏怎么样?”
小师妹受宠若惊,连忙摇头:“我弹得不是很好,而且我的手刚刚泡过水。”
也确实,小师妹刚刚一直拿着抹布擦上擦下,手在长时间泡水,没有干燥的情况下,重新摁弦是很伤手的。
“那就休息一下吧,伤到就不好了。”团长开口道。
温涵:“诶?那么扫兴的吗?”
团长笑道:“就你才刚来,大家在这里打扫了一早上,都很累了。”
“大家在这里休息够了,最后走的记得将门关上。”
“好——”众人应道。
温涵:“反正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安心啦。”
正当要走时,团长突然在身后喊住了刚刚弹吉他的小师妹。
“什么事?团长?”
小师妹背着吉他包,身高刚跟团长肩膀平齐,听到身后团长在呼唤她,连忙转过头来。
团长目光深沉,打量了她身后背的吉他,忽而勾唇一笑。
“你会轮指?”
轮指是吉他的一种演奏手法,也用在琵琶等弹拨乐器中。吉他轮指又叫震音,每个手指负责一个音,弹拨时音色饱满,粒粒分明,又以轮指拨出时手型美观,有一轮一朵梅花之誉。
特别适合高阶音乐炫技用。
须知,这种手法对手指把控要求很高,把控不当,很容易产生噪音,影响感官效果。
小师妹定定地看着团长,良久,偏头道:“团长怎么知道的。”
明明在刚刚整个演奏过程中,自己都是用普通拨弦方法拨的,普通拨弦是内勾,而轮指是外弹,这个怎么也看不出来吧?
难道团长看人的功夫已经能达到这个层次了?
“我猜的。”团长笑道。
小师妹觉得自己差点一个踉跄就要摔到地上。
还真的给猜对了……
团长继续道:“跟余安学的?”
小师妹这才正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说完,嗤的一声:“不会又是猜的吧?”
“对。”团长跟上小师妹的步伐,走在旁边。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团长的侧脸,含着淡淡的笑意,道:“你觉得我怎么猜的到?”
小师妹摇摇头。
还记得,那是社团招新的十一月。
跟所有新生一样,怀着点点好奇又惶恐的心情,穿梭在人来人往的社团招新广场。
“汉服协会——同学了解一下?”
“同学象棋有兴趣吗?零基础都没关系哦,学长学姐可以教……”
“同学来航模看看?我们社……”
眼花缭乱的宣传单,接了满满一怀,自己还是尴尬地摇摇手,不断拒绝。
好像……确实……没有感兴趣的社团。
更糟心的事,一起来的同宿舍小伙伴还在刚刚的人流冲击中走丢了。
所以,现在该去哪里找啊?
前面马上就是尽头了,正想顺着原路返回,里头响起一声爆喝——
“快来看快来看,诗社和新媒体协会联合招新了……”
许多人闻声围了上去,只见一女生被俩男生摁在了正中间的座位上,不断挣扎。
看不懂,明明两个不同的社团,为什么要联合招新?以为自己的好友也会在那里看热闹,踮着脚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
正想转头,视野的余光却划过了一个人。
那个人,正好从新媒体协会的招新帐篷后方走出来,混进人群里没了踪影。
怎么说,那是一种特别的感觉,是一种新鲜的,帅气的,与众不同的感觉。
即使只有一眼,自己就相信,这种感觉不会错。
好奇,渴望,驱使自己再次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寻找刚刚看见的那一人,但是,人群聚集太快,哪里还找得到。
不禁有些失望。
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
找了一圈,正当快要放弃时,头顶响起了一道温润的声音。
“你在找什么社团吗?我可以带你去。”
抬头,是一张同样温润的笑脸,白色t恤,纵使身旁吵闹,自己却觉得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
砰砰!
砰砰!
清清楚楚感受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秒发生紊乱。
“我……我还不知道,我没有找到我想进的……”
对!就是这个人!就是自己刚刚努力寻找的人,现在就真真正正在自己的眼前!
天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你……你是师兄吧?”
天呐,自己承认,在这一刻,花痴了!
忍不住偷偷地抬起头瞥了一眼。
“找不到喜欢的社团啊……”那人食指弯曲一抵唇,“那这样,你要不要了解一下我们乐团?”
乐团?难道说师兄是乐团的吗?进了乐团,是不是天天都能看见他了。
内心仿佛有许多小兔子在蹦跶蹦跶,忐忑不安。
“是不感兴趣吗?”那人见自己犹豫,以为不感兴趣,仍笑着道:“不感兴趣也没有关系,我们学校还有很多社团……”
“不!我想去!”第一次那么坚决,师兄在的社团,自己都想去!
见那人愣了半晌,自己才猛地意识到——
啊啊啊啊,刚刚是不是音量太大了,所以……所以师兄被吓到了。
“真的很对不起,师兄。”瞬间又怂的蔫蔫的,力图维持自己一个端庄的形象:“师兄,我想去......”
“那我带你去吧。”那人丝毫不介意,仍笑着,“你跟我来就是了。”
招新广场上的人还是很多,可能是即将要成为社团新成员的缘故,每当有人经过时,师兄总会下意识地给自己挡一挡迎面过来的人群。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师兄的侧脸,微微笑着,似乎认识很多人的样子,每每有熟人经过都会温淡地打个招呼。
偷偷看了好半晌,那张侧着的脸突然转过来,害怕被发现自己刚刚在偷看他,连忙低下头。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笑道。
从来没有哪次,自己如此想认真介绍好自己的名字。
“江杳铃。”好在,父母给自己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使得自己有勇气说出来:“我叫江杳铃,杳杳钟声晚的杳,铃铛的铃。”
“杳铃?”那人品味琢磨,随即笑道:“是个好名字。”
“是的。”师兄竟然夸自己的名字了,又问“师兄你呢?你叫什么?”
“余安。”那人想了想:“大概是余生安好的意思。”
“那我可以叫你余安师兄!”原来,好看的人,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嗯,可以啊,杳铃师妹。”那人脱口而出,听着,不太顺口。
那人又想了想:“叫啊杳师妹可以吗?听起来顺口一点。”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