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义无反顾撞的南墙,也是我黄粱一梦的欢喜。”
思修课上,江杳铃拿笔,将这句话写了一遍又一遍。越写一分,余安师兄那张温淡的面孔就越清晰。
喜欢,像一杯粉色蜂蜜水,抑制不住地上升,上升,直至溢出来……
啊啊啊啊——
这到底是怎么了?
自己这才见了师兄第一面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几天前,她在余安师兄的指引下到乐团报道,才知道,人家乐团根本不招没有基础的新人啊。
单簧管,笛子,小号,中号,大号,萨克斯……
自己一样都不会!
站在摊位招新的边缘,显得格外尴尬,并感觉自己格外丢脸。
打小以来,自己的爸妈就没有花钱特意培养自己去熟悉掌握一两样乐器,毕竟在他们眼里,好好读书,四平八稳地上到大学就行了。
自己当时也没有想到要去学一些东西,顺着爸妈的安排努力学习,没想到此刻……
啊啊啊啊,余安师兄该如何看自己!
“对不起,师兄!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乐团师兄师姐的目光,还有排在后面同样等着咨询的新生的目光,聚焦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一刻,感觉自己要哭出来。
其实,自己都觉得,当时一定是让余安师兄失望了,千里迢迢带过来的人,竟然一样乐器都不会。
但是,没有想到,余安师兄竟然对自己说:“没事啊,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我可以带你。”
“真的吗?”听到这话,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师兄真的肯教自己吗?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学萨克斯……”
“萨克斯啊。”
偷偷的瞥了一眼余安师兄,发现他看起来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是自己的要求过分了吗?
“啊,不学也没有关系,其实我也没有很……”
假的,自己明明就是很想让师兄教。
“真的,如果师兄觉得为难的话。”
假的,自己明明就很想留在余安师兄留在的社团,可以有每天都看见他的机会。
“为难倒不会……我想到有个人更适合教你萨克斯。”说着,看见师兄径直走向摊位的一角。
有个高大的男人坐在那里,跟身边的人攀谈,余安师兄似乎很受那个男人的欢迎。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那个高大的男生就带着余安师兄过来。
“这是上任团长。”
上任团长很高,怎么说呢,是跟现任团长完全不同的气质,嗯……大概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吧——精干。
怎么说呢,虽然现在觉得团长是个好人,但当时自己确实莫名觉得怕怕的,因为感觉到了威压。
这个就是团长?师兄就是要自己跟着这个人学萨克斯吗?
“原来是个小不点。”团长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接着,打量一眼,又道:“我没空,要教你自己教。”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个学妹我看她资质很不错的,这样吧,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教成什么样算我的。”余安这样说道。
团长大概不相信一个新生能让余安师兄说道这个地步吧,目光在自己和余安师兄之间打了两个来回,笑得诡异:“两周的训练课。”
训练课?
什么意思?
“好,一定来。”余安师兄一口应承下来。
我感觉,是不是又给师兄带来什么麻烦了?
“师兄,我…..”
“如果给师兄带来什么困扰的事,我可以不学。”当时自己心里暗道。
还没等说出这句话,就被团长打断。
“行了,这个徒弟我收了。”
于是我,稀里糊涂就跟着团长学起萨克斯,更糟糕的事,自从我跟了团长以后,就再也没有在社团看见过余安师兄。
第一天没有,第二天还是没有!现在已经第三天了啊!
“杳杳,你待冷静些。”同桌舍友一度以为自己疯了,赶忙阻止。
待到醒悟过来,才发现自己刚刚拿笔将课本圈的一塌糊涂。
那句“你是我义无反顾撞的南墙。”的“南墙”俩字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了。
余安师兄,真的会是自己黄粱一梦的欢喜吗?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
当即下定决心,今天下午,一定要去乐团!一定!
自己有深深的感觉,今天一定能碰见余安师兄!一定!
一旦有了念想,总感觉,思修老师的话真的是又臭又长,一句都听不下去,盼望着下课,越盼望,就觉得时间越难熬。
三百一十八秒、三百一十九秒……
依旧不下课。
每一秒都难熬。因为自己坚信,余安师兄,一定在乐团里,就是现在,自己的直觉不会错的!
七百五十三秒、七百五十四秒……
莫名的焦急开始满满占据上来,手机的时钟一直都停留在五十九分,为什么,它不快一点,再快一点,跳到十二点整?
突然——
“叮铃~”
下课了!
几乎是同时,手机跟着一震:
“江杳铃,今天你们宿舍负责打扫课室,打扫完拍照发给我。”
为什么?
自己几乎是怀着怨念的心情,草草打扫完拎起书包就飞奔。
“江杳铃,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舍友在后面喊。
没听到,假装听不到,快一点,在不快一点,余安师兄就走了……
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赶。
明明,午饭午饭都来不及吃,明明,乐团这个时候很多可能根本就不开门。
但是,就是黄粱一梦的欢喜也好,自己也愿意义无反顾撞一次南墙。
这是一种怎样的冲动呢?
不明白,根本就不明白,只是一刹那的直觉,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解释。
“余安师兄——”
暮地,推开训练舞台厚重的大门。
窗帘随风动了动,架子,大鼓,软椅……静悄悄地站在原地,冷眼看她一个人的闹剧。
空荡荡,并无一人。
“师……兄……?”
不知为何,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只有自己才听得到。
难道?她真的是感觉错了?
也是,前任团长说他是天才,失踪的天才,现任团长说他是鬼才,露面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的鬼才,又哪里有那么幸运,说他在这里,他就在这里?
万般失落下,只能小心翼翼地将乐团的大门关上,一个人枯坐在门外。
不是没有碰见过好看的人,但是,从初中,到高中,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按照父母定下的学习目标,从来没有逾越过那条红线。现在,好不容易上了大学,第一次遇见自己喜欢的人,连豁出去的勇气都准备好了,没曾想,都是扑空。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
也是,跑了那么久,连饭都没有吃,委屈地站起来。
“算了,等下次,下次一定能见得到。”自己摸摸肚子,这样安慰到。
扶着门把手,借力站起来,没曾想,把手被她一拽,门竟然开了,没站起来反而还向里头倒了个跟头。
“诶哟疼疼疼疼疼……”
一摸脑袋,觉得不对!
不应该啊,平时活动室没人,团长都会将门锁上再走,这次来,怎么没有锁?
难道……
有人!
一道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温润,又带着一丝好笑:“你在这里干什么?”
即便摔了个跟头,还是一眼看到走廊过来的那个人。
白t恤,黑色七分束腿裤,身型修长,面上挂着温润的笑。
余安师兄……
真的,没有错!自己的感觉怎么会错呢?师兄真的在这里啊!
“余……余……余安师兄!”连忙爬起来,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很正常啊。”余安师兄笑着走过来,走到自己跟前,又转身进去。
“我……”原本想解释刚刚自己的举动,又觉得太过丢脸,觉得还是不解释好。
嚅嗫半晌,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觉得此刻自己心脏就像在打麻将,只能犹犹豫豫跟在师兄后面,不知如何开始自己的话题。
勇气呢?刚刚不是已经准备好豁出去的勇气了吗?
“你跟团长学萨克斯,现在学的怎么样了?”
真正跟在师兄旁边,才感觉自己的怯懦,犹豫半晌:“很差……”
毕竟自己没有一点乐理基础,气息也很差,什么都要从头开始练,团长耐心又很差,一直练,一直批,都快要崩溃了。
但是,一想到这个机会是余安师兄为自己争取的,不得不咬咬牙,继续努力。
毕竟,再怎么样,也不能辜负余安师兄对自己的期待!自己也不想让师兄失望。
“怎么样?能吹响吗?”
“还在练基本功。团长一直在让练基本功。”虽然一直给团长骂不开窍,但是,自己真的已经很努力按照他教的练了。
“挺好的,我听到他最近一直在夸你。”
是吗?
余安师兄这是在夸自己吗?是在夸吗?是吧?
心内欢喜,径直在内间的软沙发上坐下来。
就在沙发扶手边,靠着一把原木色的吉他,金色的弦,光色很亮。忍不住去拨,没想到,刚一碰,吉他就往下倒。
“小心——”
只听得余安师兄一声惊呼,自己猝不及防地接住了下滑的吉他,惊魂未定,连忙缩回手,不敢再碰了。
听说,有些吉他很贵很贵的,甚至能抵得上父母一年的工资,天呐,幸好刚刚接住了。
“这是谁的吉他呢?”
“我的。”余安师兄语气肯定。
这……连忙缩回手。
“对不起,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师兄很贵的吉他摔了,那大概是会一辈子都过意不去。
不对!就算是不贵,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没事的,你可以试着弹。”
“可以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小心翼翼的抱起吉他,犹豫半晌,不知从何下手。
不只是哪点,惹得余安师兄笑了,更显得手足无措。
“那个……我还是不弹了。”
“你这是还不会吧。”
我点点头。
“来,我教你。”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是,余安师兄说,这是要教自己?
大概,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在那个人面前变得格外卑微。如若是能讨那人一个欢笑,便觉得这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吉他入门笔萨克斯更容易的缘故,渐渐地,发现自己对吉他更上手了。
余安师兄不常来,所以,自己明白,得抓住每一个机会,拼尽全力练习,累也罢,疼也罢。为的只是一人,一句“不错“的夸赞。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当弹完最后一个伴奏,师兄就让收起吉他。
“师兄这是要走了吗?”
是的,自己在明知故问。
“师兄……我……”
今天,照例是师兄去图书馆的日子,在最亮的风扇底下,一定能找到他。
“我……”
“还有事吗?”余安问道。
呼吸,在此刻静止了,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下滑,不知是泪还是汗,总归是,咸咸的。
这下,余安可慌了:“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手疼?怎么哭了?”
“我……”哽咽半晌。
不,还是不敢。
因为知道前面是未知的,所以终归是懦弱战胜了直白,在一瞬间决定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
“嗯……手疼……”
“练的太厉害了。”余安师兄又心疼,又想笑:“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就不要练了,你还是我带的第一个练琴练哭的。”
真逊,不是吗?
“嗯,师兄再见。”手隐隐约约开始疼,十指连心,不可自拔。
一秒,一秒都不能再多呆,多呆一秒,或许,就瞒不住了……
就在转身的瞬间,一道声音追了上来
“等等。”
师兄,这是……知道了吗?
只听,那道声音温润的,款款道:“你应该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吉他。”
这是,拒绝吗?
“你什么时候买了,回来我教你轮指。”
暮然回头,那张温润的脸挂着笑意,调侃:“还哭,丢我的脸。”
连忙把眼泪擦擦:“不丢脸,你徒弟那么努力,怎么会给你丢脸?”
大概是惊异于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又是惊,又是觉得有趣:“你就应该这样,多一点自信,好看很多。”
“是吗?”
一周后,总算拥有了自己的吉他。
又尴尬,又鼓着勇气开始练轮指,真的很难,要控制声音均匀流畅,得成百上千遍地练。
好在,古人说的对,勤能补拙。
团长猜的没错,自己的轮指,就是跟余安师兄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