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道天上次大肆杀戮镇压已经过去许久，且关镇到底不是蒙镇，故而倒没有蒙镇那么清冷阴森的感觉，晚上也没有器方军不停地在巡逻，甚至偶尔还能看到百姓在外面活动。
尚学清就带了扮作小厮的朱雀一个人外出。
在这几天里，朱雀已经将关镇的大街小巷都摸透了。
他轻车熟路地将尚学清带到了一条街道上，在街角的地方摆了个馄饨摊子，几张桌椅摆在那里，坐着零星两三个食客，兴致盎然地吃着馄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站在灶前忙活着，锅里冒出来的氤氲的热气升到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的手脚很麻利，看起来是做惯了的。
尚学清并没有急于过去，就站在那里观察着。
朱雀在边上说道，“这个老头是个闲不住的，让他好好地待在这里藏起来，他却是不肯，说是要攒养老钱，不能每天耗日子。若是我们拦着他，他就闹。青他们没办法，只能由着他支了这么个馄饨摊子。这也算得上是他的老本行了，过去这么多年，他都是做这个为生的。”
“之前怎么没跟我说？”尚学清淡淡地问道。
朱雀挠了挠头，“其实说过的，不过当时公子一心都在慕柠姑娘身上，所以……”
其实，这些天，尚学清虽然并没有落下处理其他这些事情，不过，总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自我过滤功能了，每次很重要的事情，公子从来都没有遗漏，都听进去了也处理得很慎重，可一些无关紧要的，又都自动左耳进右耳出了。
他好几次都看出来了，公子没听进去，想着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也就没有点出来。
其中，被他过滤掉的，就包括这个事情。
朱雀说得比较委婉了，拖长了尾音，也没有明指出来。
尚学清听出来了，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有点恍然，像是懂了的意思。
他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地朝着那馄饨摊子走了过去，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老者看到有新的客人过来了，也没挪动位置，却是朝着这边打起招呼来了，“公子要吃多少？口味有什么要求吗？”
尚学清模样普通，衣着也普通，单从外形看并不起眼，但是他贵在气质出众，此时这么做得笔直又从容的样子，倒是让人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
他将手中折扇的善柄轻轻地在桌面上叩了两下，笑道，“微辣。两碗。”
声音清润低沉，像是令人沉醉的酒香，从容中竟也有几分抓人的魅力，一出声，就吸引得其他人不由得看了过来。
食客们看过来，见他长相平平无奇，又齐齐地收回了目光，各自继续吃了起来。
而那个老者也被尚学清的声音给吸引了，原本已经在低头忙碌，这时又再次抬起了头来，目光朝这边看过来。
他看到尚学清的容颜，也觉得平平无奇。
正想要收回目光，又蓦地重新抬起了眼皮，又看了两眼。
到底不是普通的卖馄饨的老头，过去时的经历让他有极好的眼力，他一眼就看出了尚学清气质非凡。
老者又看了看尚学清身后站着的朱雀，尽管此时的朱雀并没有随身带着佩剑，打扮上也跟寻常的小厮没有什么两样，低着头，还微微地弯着肩膀，看起来毫不起眼。
然而，老者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了朱雀是个高手。
那习武之人身上所带有的特质是无法轻易就瞒过高手的眼睛的。
老者的眼珠子微微地转了转，心里已经开始有了算计，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主仆二人是恰巧经过想在这里吃东西，还是说专门奔着他来的？
老者心里冒出的疑问让他提高了几分警惕。
他微微低垂下了眉眼，好像在专心致志做馄饨的样子，却能明显地感觉到那年轻主子的视线充满探究地落在他的身上，完全没有移开。
这让老者倾向了后面的猜测，难道就是冲着他来的？
真是倒霉。
被那几个小子盯上已经够麻烦的了，怎么又有人找上来了？
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心里郁闷着，馄饨很快就做好了。
拿起大铁勺盛了一碗，老者提着小心将那碗馄饨端了过来，放到了尚学清的面前，抬起头，脸上挂着不露声色招呼其他客人一般的笑容，“好了。公子尝尝。”
尚学清笑了笑，将房在老者身上的目光收回，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
他的吃相是极好的，优雅中透着教养，看起来出身就不俗。
老者打量了他一眼，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按照平时，他这摊子是还要再摆许久，到深夜才会收起来的，可是这会儿，他却临时决定等尚学清吃完就立刻走人。
这么想着，他的手脚已经麻利地开始做起了收摊的准备，熄了火，收好调料等物。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其他食客也陆陆续续地吃完，付了东西离开。
老者走过去，动作迅速地将那些碗勺都收好，放在了专门装它们的箱子里。
尚学清虽然没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却也时不时地会看一眼，将他的打算完全看在了眼里，也不说话。
老者最后过来收拾旁边的桌椅。
尚学清这时候忽然开口，“馄叔平时没有这么早收摊吧？”
“嗯，今天提早收……”
老者下意识地就应了，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顿住了，他拎着椅子的动作也顿在了那里。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目光怔怔地看着尚学清，“刚才是公子在问我？”
尚学清笑了，“是啊。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不是你不是我这小厮，自然就只有我了。”
“……”确实是如此。
“公子叫我什么？”
“馄叔啊。难道我叫错了？”尚学清微微蹙眉，而后，转过头，询问的目光落在了朱雀的身上。
他记得，当初朱雀说这个老人情况的时候，是说过他叫馄叔的。
难道他当时又心不在焉，记错了？
朱雀肯定地点着头，“公子，是叫馄叔没错。”
听着他们主仆之间的对话，馄叔不淡定了，他瞬间确定，这两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下意识地就想跑，当然了，他的双脚已经快于他的想法，早就挪动了好几步，不过，终究还是理智及时让他拦住了自己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