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流吃完饭后起身离开了座位。
连休的视线追随着戚流的背影，看着他走进一个房间里，还顺手带上了门。
食堂里有些吵闹。连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女孩子喜欢一边划拳一边吃饭，输了生吞米饭，赢了才能吃菜的操作实在是看不懂。隔壁桌的女生突然吵了起来，语句不堪入耳，姿态宛如泼妇。只有几个男生去拉架，其他人都坐在位置上一边吃饭一边看戏。那几个男生被气在头上的女生们又抓又挠，领口都被扯大了。
连休低下头吃完了最后一口饭，将盘子放进收纳篮里，单手撑着头听着付秋实冒死从前线收集回来的八卦。
付秋实：“这一桌子都是情敌，咱们流哥的小迷妹，要争夺跟流哥一起吃饭的优先权，因为一个女生偷吃了一口菜就吵起来了。”
...这是要引起戚流的注意？太幼稚了吧，都上高中了还跟初中那些非主流一样。
戚流拿着两个手套走了回来，皱着眉看着隔壁桌的闹剧，已经发展到上手抓饭扔向对方的地步，有个女生的头上还搭着一小片菜叶，脸上都是酱汁。
戚流没有过多八卦，拍了拍连休的肩膀：“得要去签到了，要不然还得加时间。”
连休站起来跟着戚流走了出去：“干什么？”
戚流递了一双过去，自己套上了一双：“阿翔在淡赤湖等我们，劳动改造。”
连休带上手套：“学校里有这个湖吗？”
戚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都快一个学期了，你不知道班上同学的名字，不知道校内的位置，下个学期就分班了，我不能带你了。”
戚流越扯越远，幻想了分班之后没有同桌的悲惨生活。连休沉默地跟着戚流顶着大太阳走到一个湖边。湖面上飘着一大片的水芙蓉和一层绿色的泡沫，依稀能见到一些黑色的鱼在底下嬉戏。
沈易腾就站在一块椭圆形的石头旁边，这块比沈易腾还高的石头上刻着“淡赤湖”，红色的字体被时间冲淡，正好对上了这个湖的名字。沈易腾踢了踢脚边那两个不锈钢抄网：“看什么看？别拖延时间！”
戚流捡起一个不锈钢抄网，竖起来比连休还高。给连休现场表演了盗版的耍棍，不锈钢的棍子差点打到戚流的脸上。
沈易腾负着手，音量大了一些：“当着我的面还敢嬉戏玩闹！整天就知道玩！高一考五百出头就觉得自己厉害了是不是！”
戚流摇叹气，走上桥将不锈钢抄网慢慢地沉进湖里，一推一拉，将网里的水芙蓉倒扣在桥上，溅得石扶手上都是水渍。
连休拿起另一个在手里掂了掂，起码得有一斤重。走上桥背对着戚流打捞着另一边的水芙蓉。
六月火伞高张，没有树叶沙沙作响的陪伴，只有温度从地面烘上脚心，身体的热气闷在校服里出不来，正午的阳光从头顶晒下来，影子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尽管戚流特地让连休背对太阳也抵挡不住这波伤害，才捞了一小块区域，连休的皮肤就被晒红了。
戚流的背早已湿透，加深了深蓝色的衣服颜色，右边的浅绿袖子上都是头上的汗。沉网，支起，一捞就是一大片。可这些水芙蓉跟现场繁殖一样，脚边堆成一座山包，湖里就没见它少过。
无穷无尽的水生植物，头上炽热的太阳，路过窃窃私语的学生，还有坐在树荫底下玩手机的沈易腾，这些东西全都压在身上，连休的心情越来越烦躁，沉网的力度从慢慢沉下去变成直接拍进水里，震得水芙蓉向旁边飘去。
戚流抬起右手擦掉额头上的汗，回过头小声说：“我会干完的，但是你要装个样子。”
连休点了点头，以手为支点，捞上来的水芙蓉直接甩在脚边，险些弄湿了那双不能洗的鞋子。
四班的同学拿了扫把、垃圾铲等工具过来无声地蹲在湖边捞水芙蓉。渐渐地，不是四班的也拿着自己的工具帮忙。
沈易腾打完这一局麻将，把所有欢乐豆输进去了，憋了一肚子的气，抬头瞄了一眼桥上的两个人，还看到了那些绕了大半个湖边的学生。关掉手机负着手站起来，伸出食指指着众人：“识相的就走！别被我抓到！”
戚流专注到没发现这些人，连休燥热到无暇顾及外物，若不是沈易腾这一说，两个人都不知道桥下有这么多人帮忙。戚流摆了摆手：“谢谢大家了，回去休息，这种东西还是交给天才来做吧，凡人要睡午觉的。”
众人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借助别人的工具将自己周围的水芙蓉带到垃圾桶。
午休的铃声响起，湖面的水芙蓉还有一半。戚流拿过连休的抄网一起立在石墩旁，沈易腾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两个人拿起石墩旁边的扫把和垃圾铲扫掉了表面已经蒙上一层灰尘的水芙蓉。
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对视一眼，把手套脱下来扔在地上，走向宿舍楼。
戚流抓着衣服下摆擦掉脸上的汗：“捞了那么久一条鱼都没有。”
连休看到那两条延伸出来的人鱼线和带着细珠的腹肌，艰难地压了一口口水润了一下快要干到冒烟的嗓子：“技术不行。”声音还是带着缺水的沙哑，说话都费劲。
“先回宿舍，喝口水再聊。”戚流抓着领口扇风，隐约见到从锁骨沁出来的汗珠向下滑落。
李佳霖拿着两瓶矿泉水站在玻璃门前，戚流还没走过来，李佳霖就把水扔了过去。戚流稳稳地接住水，拧开盖子递给连休。
连休接过来猛地喝了一大口，手把瓶子捏到变形，有些水从嘴角流出来，滴在了原本就湿的领子上。依稀听到戚流说“不要那么急”，还是一下子干完了一瓶300毫升的水。
面前又递过来一瓶水，里面还剩一大半，连休看着戚流，戚流笑了笑：“天才是不需要喝太多水的，我选择惠泽凡人。”连休咽了咽口水：“不渴。”
李佳霖刷开了玻璃门往里面走：“你们没事惹那个老妖婆干什么，是我的教训不够惨痛吗还是怎么的？”
“老李当时上厕所撞到了阿翔和历史老师□□，然后就背锅了。”戚流向连休解释，刻意离连休远了一些，还把李佳霖扯开了：“你知道的，人到了一定的年纪，□□熏心。”
“嗯。”连休没有吃惊，在那边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
“真恶心，他都有老婆了还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戚流做了个盗版的吐痰的声音。
傻逼海王。连休心想。
电梯门即将打开，李佳霖终止了话题。走廊里空无一人，饮水机上放着两个杯子。
“他们打的，”戚流把茶缸拿起来小口小口地喝着：“你别喝那么快，等汗干了再开空调。”
“嗯。”连休拿过杯子走进401，关上门打开空调坐在地上，抓起衣服下摆擦掉脸上的汗：“自己有对象还不承认。”
“还觉得出轨的男人恶心。”
“傻逼海王。”
空调把身上的汗吹干，连休走进小阳台的时候还连两个喷嚏。出来之后调高了空调的温度，脱掉上衣躺到左边的床上酝酿睡意。在脑海里想象着各种电影剧情，不知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丑到爆的葱油饼。
胡同里著名的问题小孩每天蹲在同一个地点看着同一波人拿着同样的零食。小孩觊觎孩子王手上那串冰糖葫芦已经有些时日了，身形瘦弱的小孩为了捡他们吃剩的零食每次都免不了要挨一顿打。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连休像平时一样蹲在胡同口，一个穿着粉色吊带裙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拿着一个葱油饼站在他面前。连休抬头就看到这个大姐姐温暖的笑容，还有那个冒着热气的葱油饼。
连休至今记得那个温柔可爱的姐姐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做的，你尝尝”，还有那个糊到发苦吃一口就开始怀疑人生的葱油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