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流弯起一边嘴角，双手交叠放在脑后，踢着腿走到连休家门口敲了敲门，等待时又拿毛巾擦掉身上的汗，还把头发整理了一下。
连休开门的时候戚流还在拨弄头发，倚在门上笑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占用我睡觉的时间让我陪你去剪头发？”
戚流愣了一下：“嗯”既然你都这么想了，那或许就是吧。
“去洗个澡，坐公交。”
“好。”
连休洗漱完，还往头上抹了点发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智能手环带上，穿上那双跟戚流同款的帆布鞋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但是光坐着就已经热到出汗了，只好走到戚流门口等。
戚流穿了一身运动风，并没有穿那双帆布鞋，但是脚上的那双运动鞋，连休也有同系列的。
造化弄人啊。
公交上坐的都是老人、小孩、孕妇，只有他们两个是年轻的劳动力。在后门刚好有两个空位置，连休坐在里面，戚流伸手将窗帘拉上，挡住了外面猛烈的阳光。随着公交的行驶，车厢里有些晃动，阳光总会趁着这个时候钻进来一些，直直地照在连休白皙的手臂上。
公交在站前停了下来，上来了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投币之后扫视车厢一圈，径直走到戚流面前，指着戚流的鼻子叫道：“我要坐这里！”中气十足的声音吵醒了车上假寐的人，纷纷把视线投向这位妇女。
公交车猛然开动，引得人们一个踉跄，妇女伸手抱着杆子，整个人靠在杆子上，对着戚流翻了个白眼：“还不起来？”
戚流刚起身就被连休按住大腿，连休对着戚流摇了摇头，抱着手臂闭上了眼睛。
那妇女又指着连休骂道：“现在的年轻人素质怎么这么差？老师没教尊老爱幼还是没考上高中？”
戚流刚要辩解，连休闭着眼睛，伸手在戚流脸上抹了一把，将戚流的眼皮合上了。
“咦惹！两个男的，恶不恶心！”妇女接着骂道。
公交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戚流睁开眼睛想要解释这一切，只听旁边有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一个约莫上幼儿园的小男孩隔着过道对着戚流眨巴着眼睛“哥哥，我可以坐在你的腿上吗？”
戚流看了一眼坐在小男孩旁边的孕妇，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男孩趁着红灯的空挡坐到了戚流腿上，为了减轻戚流的负担，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栏杆上，与那妇女对视：“阿姨，我是小孩子。”
连休的嘴角微微上扬。
妇女抱着杆子，一时半会儿没听明白。小男孩撑着下巴，一脸惊讶：“阿姨，我看您身体不错，还可以再站几个站。”
妇女翻了个白眼，走上台阶，想要坐在小男孩原先的位置上，孕妇将手搭在凳子上，另一只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意盈盈。
僵持到绿灯，车缓缓动了起来。妇女又指着戚流骂了几句不堪入目的话，小男孩在妇女骂第一句的时候坐正了身子，捂住了戚流的耳朵。
骂了两个站，车门打开的时候妇女还补了一句“你们这些gay，真恶心！”
小男孩松开手，在戚流耳边悄悄说了句话，还对着他比了个v，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孕妇没有问他说了什么，而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戚流探头道：“谢谢。”
母子两人微笑着点头，接受了这份感谢。
下车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去提妇女的那些话，戚流把连休带到一个巷子里，让连休坐在外面的凳子上，戚流独自走进去。连休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桌子上还泛着油光，戚流打开玻璃门的那一瞬间，油烟味扑面而来，一张脏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的门帘挂在里面的一扇门上，门框已经有些掉皮，露出了里面的木色。
连休坐在一张蓝色的小塑料凳上，凳脚被一层干掉的泥土遮住了它原来的颜色，小木桌上摆着一次性筷子和纸巾，桌上有一摊小小的水渍，一颗小小的葱花躺在水渍中间。
戚流点完出来，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将连休面前的那摊水渍擦掉，又抽了几张将桌子仔细地擦了一遍，粗糙的纸巾变得黑黄黑黄的。
戚流又抽了一张纸巾，将这些废纸包在中间，揉成团抛进了店门口旁边的垃圾桶。
“呃..环境有点差，但牛腩面挺好吃的..”戚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手比初见时已经白了不少。
“没什么。”连休笑了一下。
“你在北京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接触外国人？”
“嗯。”连休不明白为什么戚流会突然问到这个，认识三个多月，除了吃的，就再也没问过他以前的生活。
“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戚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放在桌底下的手搅在一起。
“嗯。”连休回了个鼻音，戚流这个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还有刚才在公交车上小男孩跟他耳语的时候，不知道说了什么能让戚流的表情如此认真。
“就是..经常接触，英语才个位数..emm..”戚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偷偷看着连休，双手虚握成拳放在大腿上。
“有翻译。”连休在心底笑了一下，每天洗漱的时候都会有听电台的习惯，不然怎么完美避开正确答案将分数精准的控制在九分？
“哦..那我平时教你的那些，有没讲明白的地方吗？”戚流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本以为可以接受各种答案，但是连休这个回答，他实在是没想到。这应该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了吧，从阅历到经济，都差得太远。除了成绩，其他的完全帮不上。不过高二以后要考出真正的水平，会伤害到他吗？
“挺清楚的。”能不清楚吗？手把手教着画辅助线，别人洗澡他还要站在门口念英语，吃饭之前还让复述一遍，睡前还要背下一篇文言文和翻译才能睡，要不是因为他是戚流，换了别人早就动手了。
“那你怎么还考276呢..”戚流越说越小声。
“这次能好一点，能排250以内。”连休表面一脸自信和骄傲，内心早已翻了无数个白眼。“你呢？考多少分？”
“507吧，这次没发挥好，怪我太贪心了。”戚流说着，扶了一下额头。
两碗牛腩面端了上来，一碗有葱花，一碗没葱花。
连休刚要夹起一块肉就被戚流按了回去：“背琵琶行。”
....行。
熟练地背诵全文，戚流才肯放过连休。
两个人吃完，连休忍着不适走进店里，桌上只有收款码，没有扫描机。这意味着他的手环就是个摆设。戚流走了进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钱递了过去。
“去哪里？”连休看着满大街的共享充电宝，开始后悔没带手机出来。
“头发有点长，上面有家凭学生证打折的店。”
坐扶手梯上到三楼，连休一闻就知道这里有家理发店，那股味道，别的店复制不来。
戚流没有如连休所料般拿出学生证，而是直接走到前台sayhi，前台的小姐姐一眼就认出了戚流，两个人很熟络地聊天，把他晾在一边。
小姐姐：“Tony老师今天休息，要不换Mark老师？”
Tony老师？？？之前的寸头该不会就是因为被他剪毁了才剃掉的吧？
“可以啊。”
戚流坐在镜子前等待：“同桌，你觉得我要剪什么样的好呢？要不跟你一样？”
连休想都不想就秒答“三七分侧背。”因为他第一眼看到戚流的时候就觉得他能驾驭侧背。
“听你的，你跟他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