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
“不穿，太热了！”
连休搀扶着戚流走到学校大门，门卫热情地过来询问缘由，戚流指了指左脚：“有点疼。”
门卫弯腰查看时，连休把假条递了过去：“他发烧了。”
门卫很快就放行了，他还挥了挥手说：“早日康复啊戚流！”
戚流上车前还说了句：“谢谢王叔！”
连休关上了车门，又摸了一下戚流的额头，比刚才更烫了。戚流的双手无力地瘫在腿边，他歪着脑袋半睁着眼睛盯着前面一动不动。
“你要是不舒服就先眯一会儿。”连休给戚流喂了点水，把外套强行披在戚流身上，用一只手死死地握着戚流两只手腕，在他耳边威胁道：“你敢脱你就得死。”，他把肩膀靠了过去，让戚流枕着舒服一些。
校服外套逐渐滑落，戚流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戚流脸上的温度。连休正要把外套拉上一点，校服外套突然晃动了一下，把他的手也遮住了，一只热乎乎的手覆了上来，扣住了他的手背。
“好好休息。”连休收紧了手。
医院里没什么人。戚流下车之后连走路都不稳了，他的脸红红的，两条长腿像个摆设，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连休身上。
连休的手伸到戚流的口袋里摸出他的身份证，再把他放在了医院的凳子上：“在这里等我。”
连休去挂号的时候几乎三秒一回头，他的身体高度戒备，生怕戚流从凳子上摔下来，毕竟凳子上只有戚流一个人，他要是摔倒了连个扶他的人都没有。护士拿身份证登记时，用笔戳了戳玻璃：“扫一下这个二维码可以在网上挂号缴费。”
连休关注了医院的公众号，拿着挂号单往回走。戚流从一开始的坐改为了半躺，他一个人霸占了两张凳子，膝盖以下都吊在了凳子边缘，他单手遮住了眼睛，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肚子的起伏微乎其微。
连休扶着戚流的背把他轻轻扶起来往急诊科走。
戚流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是故意占座的，我只是怕摔倒了会给你添麻烦。”
连休摸了摸他的头说：“我知道。”，传过来的温度又烫了一些，他也没办法加快步伐，他受得住，戚流不一定受得住。明明在学校吃饭的时候戚流还是好好的，只是胃口明显小了而已，但是经过二十分钟的车程，戚流整个人都焉了，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往日的那种精气神，所以他只能一步一步地慢慢挪。
到急诊区时，显示屏正好叫到号，连休把戚流扶了进去，给他们看病的是一个中年的女医生。
戚流坐在凳子上，靠在连休身上艰难地说出自己的不适，女医生递过来一支体温计，戚流配合地夹在腋下，恍恍惚惚地坐到外面的等候区，他闭着眼睛说：“同桌，我渴。”
连休把保温杯贴到戚流嘴边，戚流咕咚咕咚地一下子喝完了600ml的温水。连休打一瓶戚流喝一瓶，第三瓶的时候连休轻声说：“喝慢点。”
戚流这才小口小口地喝。
五分钟后，女医生盯着体温计，一脸严肃地说：“39度3，去检查一下血常规吧。”
戚流猛地抖了一下。
连休着急地看着戚流说：“医生，他这是烧到抽搐了吗？”
戚流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不要。”
连休松了口气，他安抚了一下戚流，对着医生说：“好的，麻烦您开张单子。”
女医生打印出一张单子：“二楼缴费领药，三楼检查。”
连休拿着病例一边走一边打开公众号绑定戚流的信息，填到电话号码的时候，戚流看起来晕乎乎的，他懒得退出去翻通讯录，干脆填了自己的。尽管通讯录加起来也就五个人。缴费之后把戚流带到了三楼。
戚流两只眼睛都睁开了，惊恐地打量着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他被连休按在木凳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连休的手。
都这样了力气还这么大吗？这得多怕打针啊。连休只好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乖。”
戚流的左手一下子就软了。
连休站在戚流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护士扎针的时候戚流明显抖了一下，连休感觉手掌心里多了一点热热的东西。
好吧，是真的怕。
抽完血的十五分钟后，连休直接把戚流带到输液区，拜托护士多照看后，自己独自来到急诊区把检测报告交给中年女医生。
女医生扫了一眼就放下了：“病毒感染，输液就好了，药开三天的，要按时吃。”
“好的。”连休拿着女医生新开的单子走向输液区，一边走一边在手机上缴费，到了输液区直接把手机递给护士，护士扫完码之后拿着两瓶吊瓶走到戚流面前说：“叫什么名字？”
戚流唯唯诺诺地说：“戚流。”，他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姐姐，扎准一点。”
护士手脚麻利地在扎好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就离开了。
戚流劫后余生一般地喘着气：“我好渴。”
连休把保温杯递了过去，戚流三两下就喝完了，连休又去打了一些，坐下不到十分钟，戚流喝了两瓶水。
戚流喝完水，靠着凳背假寐，两只手一动不动的。
连休拿出手机回复完虞朝阳等人的信息，他拿出戚流的身份证，证件照上的戚流还是发青的寸头，眉宇轩昂，单眼皮的眼睛坚定地看镜头，笑出了一排白牙，跟他的白皮肤不相上下。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他翻到身份证国徽面，上面的日期显示是三年前。
原来初中的他就是这个发型啊。
见戚流闭着眼睛，他果断打开相机对着戚流的身份证拍了一张高清□□大图，然后迅速收起手机。
戚流要打两瓶药，一瓶大的，一瓶小的。都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大的瓶子才开始变凹了那么一点点。
他去护士台借了纸笔，从手机上抄下真题，做题的时候时不时观察一下戚流的呼吸和吊瓶。
写着写着，戚流沙哑着嗓子说：“我想喝水。”
连休亲自给戚流喂水，他故意放低了一点，戚流的头跟着低，他只好固定住戚流的脖子：“喝慢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戚流睁开眼睛说：“好多了，不过我想上厕所。”
戚流站在隔间里，沙哑着嗓子说：“我没力气脱，而且右手麻了。”
连休把吊瓶挂到墙壁的钩子上就退出了隔间：“快点。”
戚流叹了一口气：“瞧瞧，这是对病人的态度吗。”
连休尽量放软了语气：“戚流哥哥，早点解决早点回去坐着，好不好？”，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隔间里的那位倒是很开心：“你快进来给戚流哥哥提裤子，戚流哥哥单手提不上。”
连休咬着牙说：“赶紧的。”
得寸进尺！
戚流回到输液区又焉了。他的右手平放在扶手上，身体靠着凳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从他上车到现在，嘴唇一直都是干裂的状态，连休只能不间断地给他喝温水。
大瓶的药水进入尾声，戚流如梦初醒：“我终于可以走了。”
连休指着藏在大瓶后的小瓶子说：“还有一瓶小的。”，他刚说完，护士拿着一瓶新的小瓶药水走过来说：“叫什么名字？”
戚流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
“戚流。”连休说。
护士把这瓶挂到钩子上，消毒之后把插瓶针刺进了新的药瓶里。
戚流捂着脸说：“我太难了，几点了？”
连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十一点多。”
戚流放下手，闭着眼睛重新靠着。半晌后，他缓缓开口：“同桌，谢谢你照顾我。”
连休愣了一下，笑着说：“不用跟我说这种东西。”
戚流一字一句地说：“真的谢谢你。”
连休沉默了。看戚流的样子，他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说。
戚流又说：“这些流程你都知道，以前是不是做过这样的事情？”
连休说：“嗯，发小之间互相陪着去医院，问这个做什么？”
戚流睁开眼睛说：“很久以前，我和李佳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是我们两个搞砸了。”，他单手捂住了眼睛，哽咽地说：如果我们早点上山，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戚流越说越小声，他的指缝也渐渐渗出眼泪，他像个失魂的人在喃喃自语，旁若无人地小声抽噎着。
连休沉默地覆上了戚流的右手手臂。
原来这就是戚流的心结。他跟李佳霖有一段不能回首的过往，而医院就是他触景生情的地方。
连休轻轻地拍着戚流的肩膀：“你尽力了。”
戚流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说出三个字：“我没有。”，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事发之后我都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姐姐。”
为什么要找姐姐？
连休迫切地想知道，戚流却没有再说下去，他歪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连休只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跟护士嘱咐了几句，走到药房拿药。
凌晨两点。
连休扶着戚流走到校门口。门卫在兢兢业业地工作，这个老头笑呵呵地走过来开门：“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明天就能去球场打球！”戚流笑着回答，还动了几下脚。
“哎哟！快回去休息吧！”门卫赶鸭子一样把两个人往里面赶。
刚进门那一段路，连休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吃力，更像是在挽着戚流逛街，走远了一些，戚流又变重了，他软趴趴地被连休带着往前走。
回到宿舍后，戚流吃过药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连休洗完澡，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谢广昭并没有回复，他只好关掉灯抱着牛油果娃娃酝酿睡意。
可怎么也睡不着。
刚才的画面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戚流上一次哭是因为一个叫“jiujiu”的女孩子，这次又是什么呢？
他睁开眼睛盯着戚流的睡颜，又安静又可爱，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又痞又帅的他，更不像刚才在医院低声哭泣的他。
连休越想越绕，戴上耳机听歌重新酝酿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