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平时吃饭也这样吗

  连休吃过午饭后一直待在戚流的房间,他趴在窗台看报表,他坐在床下肝作业,两个人互不打扰,偶尔对视一眼就能笑很久。

  一转眼就到了傍晚,连休收到了孟清澜的信息。

  -孟清澜:叫上小戚,去吃饭。

  -朽月十八:来了。

  连休给戚流上了一层淡淡的唇妆,又给他抓了抓头发。

  “妈的,吃什么才能让眉毛变得像你这么浓?”连休咬牙切齿地说完,报复性地扯了一下戚流的头发。

  戚流疼得龇牙咧嘴的,在连休松手后使劲挠头皮,把连休好不容易抓出来的发型给弄乱了。

  连休单手捏着戚流后颈皮,把戚流控得死死的。重新弄好,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再碰,就会死。”

  戚流举起双手,唯唯诺诺地转过头:“你好凶。”

  连休僵硬地笑了一下,用手背拍了拍戚流的大腿侧边:“下去。”

  戚流乖乖地站到一边,但他很快就把手搭在连休的肩膀上面,轻轻地捏肩。

  连休已经享受过数不清的按摩服务,戚流一有时间就会给他按上一阵,现在已经不排斥了,快活得很。

  他舒服得眯起眼睛,放松地向后靠去,整个身体软到了极致,他的世界慢慢地变得安静了,安静到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直到头上传来痞痞的笑声,连休才如梦初醒。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戚流用手把他的眼睛合上了。连休闭着眼睛张开双手,很快,温热的他坐在他的身上,张开双手与他相拥。连休把头埋到戚流的肩膀,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后脑勺忽然被戚流抚摸,他的睡意又来了。

  “乖。”

  戚流的话语就好像催眠师的法器,当它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预示了连休接下来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流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肩膀。

  “阿姨在催。”

  连休撑着扶手想要站起来,膝盖一软,一个踉跄让他险些磕到了桌子,若不是戚流在旁边,只怕他的小脸蛋儿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捧起凉水扑到脸上,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点,随手扯下架子上唯一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

  “吃糖吗?”戚流靠在墙边,吹出了一个比他的脸还大的泡泡。

  连休吃下抹茶糖,伸手戳破了泡泡。

  戚流若无其事地又吹了一个:“我们去哪里吃?”

  连休把手机塞到戚流手里:“我妈发了定位。”,头也不回地走进厨房用戚流的杯子接了凉水,一饮而尽后发出了一声舒爽的叹息。

  “去公馆啊。我开车去吧,我知道小路。”戚流吐掉口香糖,从连休手上拿过杯子,喝了半杯温水,随手放到桌子上:“走吧。”

  连休不知道多久没坐戚流的小电动,此时坐上去,他还是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他把一只耳机塞进戚流的耳朵里,双手习惯性地扶着戚流的腰,意识到不对劲之后,默默地往下,抓住了坐垫下方的铁架。

  本来行驶得相当稳健,两个人聊得也很好,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美好在戚流腰身一扭,差点把连休从车上甩下去的那一瞬间消失了。

  连休没好气地打在戚流的腰上,余光看到一个深色的圆形从他右下方迅速划过,他回头看了一眼,也就原谅了戚流。

  这个精心设计的井盖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啊!天杀的工程师!

  到了公馆门口,戚流停好车,却被门卫拦住了:“不好意思,两位先生要登记。”门卫摊开手心:“请提供身份证。”

  “没带。”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去哪里?给主人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们。”门卫把两人领到一旁。

  麻烦。

  连休皱了皱眉。

  但是转念一想,好像在他住的地方也需要这个步骤,手续更为严格一些。

  连念穿着黑t和牛仔裤,背着一个单肩帆布包,穿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手里把玩着一张小小的卡片,轻车熟路地刷开感应器,“哥。”

  他们家不说废话。

  连休立刻跟上。

  连念把卡片给门卫看了一眼,门卫恭恭敬敬地让开了身。

  连念带着二人走进了独栋别墅。

  面对一堆奢华的装饰,戚流一笑而过,他朝着连休凑近了一些,没有说话。

  余晖恰好照在了镶金的门把手上。连休揉了揉眼睛,转过头说:“吃饱跑路。”

  戚流郑重地点头。

  他们进去时,餐桌只剩三个空座位,连休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就跟戚流坐到了孟清澜身边,连念坐到对面的空座位上。

  外公外婆穿了一身极为朴素的衣服,但外婆耳垂上面却吊了一对金耳环。外公一站起来,原本有些吵闹的餐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注视他的眼神不尽相同。

  “大家伙赶过来赴宴,我这老头子甚是欣喜。诸位在事业上取得的成绩,都是有目共睹的。可这吃水可不能忘了挖井人。若不是当年徳岳大哥和罗爱大姐出手相救,哪儿还有今日这番成绩?”

  外公说得激动,虚握成拳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脸都红了几分。

  孟清澜急忙安抚老爷子,外公握着孟清澜的手,轻轻地拍了几下手臂,孟清澜坐下来,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前些天我有事外出,没能赶上那顿早饭,现如今人到齐了,我便要向各位好好地介绍这位年轻人。”

  外公说着,走到戚流身后,扶着戚流的肩膀。戚流不自在地用脚碰了一下连休,连休偷偷拍了拍戚流的大腿。

  他当然知道戚流很紧张,戚流的腿都是抖的,他一紧张就容易咬嘴唇。

  “他,便是他们的后代!”

  “日后,若是戚流需要,便倾囊相助,谁若不从,便是拂老头子面子!”

  外公年迈,却声如洪钟,震得每个人的心都抖了一下。连休见戚流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在桌底下悄悄地又拍了拍他。

  外婆也走到戚流身后,轻声细语地说:“孩子,从今天开始,这儿就是你另一个家,别跟婆婆客气,这是我们的福分。”

  连休皱眉。

  他们二老的行事风格跟孟清澜如出一辙。除去那些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母爱,母亲完美地复刻了外公的雷厉风行,他们父女的天性使他们以强势待人,眼中容不得半点马虎,事情一旦与他们的想法产生偏差,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他们也要想尽办法补回来,直到事情如他们设想的那样去发展。

  眼下,戚流怕是不想从也得从。

  戚流忽然笑得灿烂,站起来对二老鞠了个躬,一只手抱着一个老人,头埋到他们两个中间:“这也是我的福分!除了谢谢,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表达出我的心情!”

  隐隐约约的哭腔,和微微颤抖的背影。

  连休暗暗地高兴了一把。外公外婆如此认可他,也算是为日后打下了基础。

  等等!另一个家?这儿?

  外公外婆经常不在家,连休原以为他们旅游去了,敢情是住这儿来了!

  淦!

  “都是一家人!”外婆拍了拍戚流的后背,笑着松开他:“年轻人之间没有代沟,你们彼此之间留个联系方式吧,”,她逐个审视在座的小辈,“日后也有个照应。”

  连休心头一紧,立刻接话:“他手机坏了。”

  外婆立刻紧张起来,扯开外公,对着连休说:“你去买个新的!就现在!”

  连休在心里把毕生所学都骂完了,然后笑着说:“好的。”

  戚流原先背对连休,此时揉了揉眼睛,转过来说:“不要紧,我先陪您吃饭,吃完了,连休再跟我去买就好。”

  外婆哪儿还听得到后半句,她已经跌进前半句的糖衣里了,她把戚流安置好,匆匆忙忙地回到座位上,用手肘怼了怼外公。

  外公动筷之后,除了外婆,其他人没有立刻动筷,而是打量戚流。

  外婆站起来,给戚流夹了一块排骨。戚流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接过:“谢谢。”,也给外婆外公夹了一块,还不忘讨好自己的丈母娘。

  “休仔!你看看你!”外婆故作怒容,端着碗晃了晃手腕。

  连休又骂了一遍国骂。

  戚流把没有鱼刺的鱼放到连休碗里,连休若无其事地吃下,咽下去才想起这个举动有多危险。

  他可没打算把这段关系公之于众!

  他抬起头,对面的周宣迟咪起了眸子,看戚流的眼神带着敌意,坐在他身边的年轻女孩一只手拿着一根筷子插进排骨里面,另外几位小辈看戚流的眼神也十分不善,只有连念无动于衷,她连筷子都没碰,抱着手臂打量着这群心口不一的人。

  “恩人,您觉得这桌饭菜合胃口吗?”那个把筷子插进排骨里面的女孩皮笑肉不笑地跟戚流说话。连休依稀记得她好像是外婆口中的“三表姐”,实际上他也不确定,她今天的妆比那天浓多了。

  “叫我戚流就好。我觉得挺好吃的。”戚流说着,又吃了一口。

  外公笑着把外婆拉起来,作势要往外走:“你们先吃。”

  外公外婆前脚刚走,另一个小辈用四指挡住嘴唇,眼睛看着上方的水晶灯说:“哦~小迟,快把你家的厨子送到他们家去!”

  周宣迟直接拿出手机,按住语音键说:“王叔,您以后到这个地址上班。”

  周宣迟抱着手臂说:“戚流住校。”

  “好办。”三表姐拿出手机:“雾陵二中,给周宣迟家的厨子安排个位置。”

  “姐姐,我听说这学校的食堂可不少呢,你再留几个位置,我给我们家厨子订机票。”看上去比连休小一点的男生发话了,他的表情跟三表姐如出一辙。

  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无动于衷,那就不是他的风格了。他的人还能让这群弱鸡欺负了不成!

  “心领了,某些人进厨房的次数比进局子的次数都少,还是先照顾好自个儿吧。”连休擅长变换语调,再普通的一句话都能让它开出花来,简直是物化的尖酸刻薄。

  “你什么意思?!”三表姐拍桌而起,震得众人心头又是一颤抖。

  刚才那位看水晶灯的年轻人跟着站了起来:“只不过是碰了点运气,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另一位年轻男孩扔掉筷子,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连休说:“少在这含沙射影!同样是附中,你看念姐!”他指向连念,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清脆的声音响起--连念坐着把他的食指折了。

  他倒吸一口冷气,捂着手指出了痛苦面具。他身边的女人一瞬间把他扯到身后,指着连念说:“附中的人就是这样的吗!”

  连念面无表情地按下女人的食指,女人很快就抬了起来,继续指着连念说:“幸好我儿子没去!跟你们两个做校友,真是丢脸!”

  连念笑着把女人的食指按了下去,女人又指了上去,离鼻尖只有一个指甲盖的距离,她愈发激动,脖子青筋暴起,下颚抬起,说:“有娘生..”

  连休觉得眼前出现了一片残影,而后多了尖锐的叫声--连念直接卸掉了这位长辈的胳膊。

  他看了看其他长辈,大多数对此漠不关心,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饭,少数敢怒不敢言,只能幽怨地看着连念。

  孟清澜便是那大多数之一。

  戚流放下了筷子,孟清澜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只好坐着不动。

  那长辈也是顽强,一只胳膊脱臼,她还能扬起另一只手,连休预见了两种结局,一是连念红了半张脸,二是长辈被废两只胳膊。

  连念往后一仰就躲过了,随手抓住一双筷子以极快的速度向女人甩去,脖子一瞬间就出现了淤青,女人急忙捂着脖子,流着泪想要还击。她儿子朝着连念踢了一脚。连念也轻松躲过,抓住一碗干净的白米饭扣到了他的头上。红色的米饭落到地上。破碎的瓷碗在三表姐的脸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连念没注意到身后的三表姐被误伤,她居高临下地对着男生说:“没娘教的废物。”

  三表姐脱下高跟鞋就要往连念头上砸,镶钻的高跟鞋要是中了,连念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可长辈们还是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连休甩出一双筷子,筷子在空中旋转了几下,精准无误地打在三表姐的手腕上,被她的镯子弹开了,她因为这个变故停了一瞬间,发光的镯子上沾上了一些酱汁,筷子借着这个劲头打在了一位看戏的长辈的脸上。

  连念及时卸了三表姐的手腕,高跟鞋掉落在地,被连念一脚踢得很远。

  “狂妄!”被误伤的长辈撸起袖子,眼中被怒火填满,气冲冲地朝着连休走来。

  孟清澜用一根筷子拦住了长辈的去路:“我儿子,”她猛地站起来,“岂是你能碰的!”

  长辈推开了孟清澜:“我这侄子冥顽不灵,我这做哥哥的,一定要替你教训这孽子!”

  孟清澜直接甩了他一耳光。

  戚流挡在孟清澜面前,见长辈要反抗,直接把他反剪,按在桌上。

  连念那边已经见红,连休这边又到了要掀桌子的地步,已经没有人能平静地吃饭了。孟清澜坐到主位,从容不迫地翘起二郎腿,抱着双手,身体向左边倾斜,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抵住下巴。

  所有人都看着孟清澜。

  孟清澜不紧不慢地说:“继续打啊,别看我,吃你们的。”

  没有人动。

  孟清澜又说:“连休,是我儿子。”,勾起嘴角:“戚流,也是我儿子。谁再怠慢他,就是跟我孟清澜过不去!”

  没有人说话。

  孟清澜无所谓地朝着连休挑了挑眉。连休拍了拍戚流的肩膀,戚流松开了长辈,安分地站到连休身边。

  “你以为认了干儿子,就万事大吉了吗!连骨肉都会背叛你!”那位被误伤的长辈又挺直了腰板,直勾勾地盯着孟清澜。

  孟清澜又甩了他一耳光,一只手拉着一个儿子,慢慢地向外走。

  快要走到门口,确定看不到餐厅的人后,立刻低声说:“妈妈的头发乱了吗?姥姥姥爷还在外头!”

  连休帮孟清澜弄衣服,戚流帮孟清澜弄头发,不到一分钟就收拾好了,虽然看上去不如原来的,但能算得上整洁。

  果不其然,一出去就看到了远处的两个背影,二老坐在摇椅上面,不知道在说什么。

  听到声音,二老回头。

  连休立刻说:“姥姥,我去给戚流买手机。”

  孟清澜说:“我开车送他们去。”

  二老笑着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出了大门,连休走到戚流身边:“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没去拜年了吧?”

  戚流欲言又止地看着孟清澜。

  孟清澜笑了笑:“连休在我面前直言不讳,你也是我儿子。”

  戚流忽然干呕了一下。

  两个人立刻对戚流又摸又拍。

  戚流抓着连休说:“没事,就是刚才的画面有点恶心。”他艰难地说完,又干呕了一下。

  连休站直了身体,将孟清澜的手从戚流的后背拿开:“这小子一会儿就没事儿了,甭管他。”

  孟清澜用食指推了一下连休的肩膀:“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关心我儿子怎么了!”

  连休翻了个白眼:“妈,我也是您儿子。”

  孟清澜没有理会连休,而是对着还在干呕的戚流说:“怎么样?妈去给你买瓶水!”

  “没事,妈,我缓缓就好了。”戚流使劲搓双臂,搓着搓着又干呕了。

  孟清澜扶着戚流坐到路边的长椅上面。

  “冒昧的问一下,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吃饭的吗?”戚流好不容易止住了,冒着生命危险向孟清澜发问。

  “是的。”孟清澜对戚流的耐心极好,她没有半点不耐烦。

  “所以我们家基本不参加一年一度的家族会议,不过外公外婆不出席的话,直接省去这个步骤。”连休耸了耸肩,“你好点没有?”

  戚流点了点头:“好多了,不如我们回家吧,我给你们做饭。”

  孟清澜却拒绝了:“我把你们送回去,就去机场了。”

  “这么快?”连休讶异地说。

  “出了点岔子,要回去处理。”孟清澜扶着戚流站了起来。

  “那您去吧,戚流开车过来的。”连休跟上了脚步。

  “开车?你不是才十五岁吗?”孟清澜蒙了一下。

  “两个轮子的。”连休想到坐在戚流的后座的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就像笑。

  “能开两个轮子?”孟清澜更蒙了。

  “电动车。”连休说完,想了一下,又说:“挺带劲的。”

  “这样啊。”孟清澜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她逛自家的院子都得开四个轮子代步车,那还记得有两个轮子的车?

  “您要着急的话就先走呗,我陪戚流坐会儿。”连休扶着戚流坐到了另一张长椅上面。

  “那你好好照顾戚流,可别怠慢了我儿子。”孟清澜转身就走,似乎想到了什么,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从包里拿出来车钥匙晃了晃:“我儿子成年后,你别忘了给他买辆四个轮子的车!”

  “靠!我也是您儿子啊!”连休对着孟清澜的背影说,孟清澜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便消失在拐角。

  “阿姨的车是?”戚流弱弱地问。

  “劳斯莱斯,怎么,你也喜欢?”连休撇了戚流一眼:“别的超跑不香吗?”

  “超跑是什么?”

  “死贵死贵的跑车。”

  连休刚说完,他的耳朵里多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声音。

  “阿流!”

  连休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跟他们年纪相仿的男生从一百米开外,以百米九秒五的速度朝他们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