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

  张琴说完禁毒后看着a4本给这次班会来了个总结。擦掉粉笔字后抱着a4本站在讲台上微笑地说:“想不想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放松身体,打一把游戏放松心情?”

  “想!”放眼整个一中,敢这么回答班主任的也就高一四班了。

  “考前适当放松一下,劳逸结合知道吗?”

  “好!”

  张琴离开教室,班里负责把风的那伙人打了个手势,还没放下手就有好几个人从前排冲到教室后面,站在黑板前看着戚流的那张纸,后面的人钳住前面的人的后颈皮将他扯到一边,或者压着前面的人的肩膀好让自己能够看得清楚一些。

  戚流坐在位置上扇着舒娟送的那把扇子,单手架在窗沿上:“别挤,一会儿摔了还得算在我头上。”

  “旷世之作啊哈哈哈哈哈哈!”

  “流哥,你这漫画会连载吗?”

  “这得看我同桌能不能抵抗这些诱惑,如果没有,我就继续画。”戚流扇着扇子,吊儿郎当地笑着,欠打的表情和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语句让连休想现在就回宿舍把戚流打一顿出气。

  好在这些人没有想那么多,欣赏完就离开了教室。舒娟拿着练习册走到虞朝阳身边:“哥几个一起刷题不?”

  “呃啊——”

  四个人同时用喉咙发出灵魂深处的绝望,扭动的身体犹如一条获得欢愉的蛆虫,趴在桌子上身体往前伸张发出沉重的叹息,撑着桌子坐起来拿出一本练习册,交换眼神后看着舒娟。虞朝阳用脚给舒娟勾了张凳子过来:“娟娘娘,请坐。”

  连休伸了个懒腰,脖子活动得咔咔响,伸手捏了捏肩膀,肌肉的酸痛感足以让连休倒吸一口冷气。

  舒娟回过身说:“你们两位神仙要学习吗?还是放松身心?”

  戚流看着连休:“同桌你想干什么?跟大家一起写?要不要回宿舍打游戏?”

  连休撑着桌子站起来:“我出去走走。”余光见戚流还坐在位置上,连接蓝牙调大耳机的音量走出教室。

  四班处在走廊的尽头,连休双手插着口袋从后门出来,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白光从教室的窗户里照了出来。连休偏过头看着静谧的夜空,耳机里是戚流爱听的声线,在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

  刻意不让自己看四班的窗户,走到三班的后门时彻底放弃了表情管理,冷着脸走到楼梯口。楼道里阴冷黑暗,不锈钢的扶手反射着清冷的月光。连休抓着扶手,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抬起脚时没有刻意去踩,而是让它自然垂下,碰到结实的瓷砖面后再次抬脚。耳机里的歌声从一开始的压抑低吟变成了宣泄放纵。下到一楼,一束月光从树叶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在一片黑影中不偏不倚地照戚流那张照片上。

  连休走下最后一个台阶,按了几下耳机,将这首不知名的歌单曲循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走停停。路上没什么人,毫无阻碍地便望到道路的尽头,偶尔抬头看看上面的教学楼。不知不觉就看到学校的羽毛球馆,站在门前看着里面偌大的场地,思绪一下子回到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跟戚流在这里玩到大汗淋漓,回宿舍的路上,戚流活泼的少年音一直在耳边响起,校服外套的洗衣粉味始终萦绕在鼻间。现在那味道好像就在鼻间,连休的脖子甚至能感受到戚流从鼻子里喷出来的呼吸,好像心上人就在身边一样。连休回过头的那一刻心里还在嘲笑自己像个傻逼,下一秒嘴唇擦过一张熟悉的脸。

  连休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整个人愣在原地。一边耳机被摘了下来,眼前出现了一张迷你版的纸巾:“要擦一下嘴吗?你是不是很久没喝水了?果然我不逼你喝你就不会喝,你这个样子到时候回北京了你的朋友会不会觉得你在这边被虐待了?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喝水很重要的,你就是不听....”

  还好,他没有特别的反应。

  连休的嘴唇上仿佛还有那张脸的温度。拿过那张还没有巴掌大的纸巾象征性地在嘴上沾了几下,放下手的那一刻,手心里的纸巾被抽了出去。

  戚流把纸巾放进口袋里:“这里没有垃圾桶,回去再扔好了,我先拿着垃圾吧。”

  连休笑了笑:“说圾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戚流皱着眉:“同桌,我还没准备好。”

  连休还没缓过来,并没有听出戚流这句话里的紧张。

  肩膀被一道力道压了上来,连休微微低头看着肩膀上那只垂下来的手,那颗带着黄渍的小石头抵在尺骨茎突上。连休捏着红绳转了一圈:“不觉得硌得慌吗?”

  戚流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捏着红绳转动:“本来没什么感觉,你一说就有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哈!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戚流说话的热气好像直接透过衣服钻进了连休的心口,挠的连休心里痒痒的。心上人似乎意识不到此时的动作十分暧昧,神情专注地调整着红绳。连休往旁边站了一些来结束了这个姿势:“你是傻逼吗,整个人压上来重的要死。”

  戚流又揽上肩膀:“你又不是小姑娘,干嘛扭扭捏捏的。我跟了你一路,你怎么总往乌漆嘛黑的地方去?”

  “尾行痴汉?”连休故作震惊地又往旁边侧了一步。

  “我在后面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答应,我以为你不想理我我就没有上来,你平时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我怕你在学校迷路才一直跟着你的。”戚流带上那只耳机,歌才刚开始放前奏。

  戚流在原地转圈,两只手在空中顺时针转圈:“啊这首歌是,那个,呃,我想一下,叫什么来着?”唱到第一个字戚流就停止了肢体动作说出了歌名:“恭喜你发现我偶像的冷门歌曲!这个耳机的音质是真的好,说个价格让我死心!”

  “你站在我身后就是为了偷我的耳机听你偶像的歌吗?”连休的心跳逐渐慢了下来,那股余温还在,但至少现在已经敢看戚流那双干净的眼睛了。

  “当然不是,我看你一个人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里面又没有漂亮的女孩子,看什么呢?”戚流的身体跟着旋律动了起来,大拇指点在食指上打着节拍。

  连休的报复心理占据了大脑,看着馆内,说:“你看不到她们吗?”

  戚流摘掉了连休耳朵上的那只耳机带在自己的耳朵上,闭上眼睛转过身跟着节奏唱出了副歌。

  连休笑了笑,摘下了一只耳机:“我也看不到。”

  戚流揽着连休的肩膀,强制性地帮他转了个身走向别的地方:“本来想问你要不要打羽毛球的,但是你这么恐吓小孩,当心鬼车半夜飞到你床边叫。”

  “鬼车?什么东西?”连休看着前面的人工湖,湖边的凉亭里坐着一男一女,举止十分亲昵,眼见就要亲上去了,连休捏着身边这个连片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的肩膀转了个身。

  戚流被迫转身后给连休解释:“是我们当地的一个传说,隐凤山上的七妖楼镇压着古代的七只动物,隐凤山的名字来源于被镇压的那只凤凰,鬼车是一只九头怪鸟,叫声跟车鸣一样,鬼车为阴,凤凰为阳,据说他们是亲兄弟。”说完特地回头看了一眼,直接看到了在凉亭里亲吻的情侣,回过头偷偷瞄了连休一眼。

  连休没看到戚流的眼神,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既然凤凰为阳,为什么会被压在塔下?”

  戚流双手一拍:“问得好,这个传说是小时候姐姐给我讲的睡前故事,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问了姐姐很多次,她跟我说,”捏着嗓子用伪娘音说:“能吓到你就行了,不要钻古代传说的牛角尖。”说着自己就笑了出来:“我觉得她跟我有同样的疑惑,但是碍于身份她不好意思说。”

  “你跟你姐关系挺好的。”连休心里清楚戚流会继续说下去,不管自己说什么戚流都能接上,哪怕自己给个鼻音都能说下去,就像一个话题永动机。

  “那必须的!姐姐们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平时只能靠手机聊上几句,但她们对我还是很好....”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散步变成了两个人在校园里瞎逛。连休看着前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听着戚流分享自己的故事,似乎这样能更了解他一些。

  两个人走到一个小操场,一盏高大的路灯立在塑胶跑道旁边的水泥路上,散发出来的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操场大部分地方隐藏在黑暗中。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对面就是学校的围墙,下面杂草丛生,种着几棵不知名的树木,还种着半人高树丛。

  戚流停住脚步看着那些树丛:“同桌,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两百米的操场,每个星期五放学后几乎都会打架,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有情侣来打野战,就在树丛和围墙中间的那条走道上,你不要学,会有小虫子在身上爬。”

  “你试过?”连休看着黑暗中的树丛,上面的条状物在月光下闪着光,条状物有些打结,有些没打结。

  “同桌一场,我就不瞒你了。我长这么大连恋爱都没谈过,这些事情我想都没想过,老付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看片,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海王。”戚流对待感情的态度连休一直没有改变印象,一直都是那个有无数备胎的戚流。

  “我真的不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你有这种误会?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你谈了那么多女朋友,都没见你对外承认过。”连休对戚流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还是用死活不承认的态度来敷衍自己。

  “龟龟,我有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不是,你到底听谁说的?跟我同桌说这些东西是因为作业不够写吗还是怎么样?”戚流懊恼地抓着头发,拿出手机点了几下。

  “有就承认吧,早恋又不是什么大事。”连休插在口袋里的手指隐隐有些发白。

  戚流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盲打,一脸认真地看着连休“我真没有,如果有我会承认的。先不说有没有人对我倾心,关键是我现在没钱去谈恋爱,还是不要耽误人家了。”

  真的那么肯定吗?是不是我误会了什么?可那些称呼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戚流收起手机,举起三根手指:“我以年级第一的名义发誓,我绝对不会在你之前脱单。”

  连休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说的,要是我一直单身呢?”

  戚流揽着连休走向宿舍楼:“那我也单身呗,同桌俩一起单身,说出去别人都觉得咱们讲义气。”

  “这只会让别人觉得我们都没人要好吗。”连休轻轻地锤在戚流的腹肌上。

  “不会啊,开学我就跟你说过我单身,期末考都要来了你也没相信我。”戚流笑着揉肚子。

  连休看着天上的下弦月:“戚流。”

  “嗯?怎么了?我们现在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看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明天有精神好好学习,到时候考个好成绩回家被亲戚问起来也不会这么尴尬对不对?”

  “如果十年后,你未娶,我也未娶。那..”连休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肩膀上的重量也消失了,连休回过头看着戚流,戚流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我们真是太惨了。”连休补足了后面那段,戚流秒接:“听着就很惨,我们学校好像有表白墙,我听别人说的,我没看过,有时间我帮你物色一下!我的微信好友挺多的,要不我发一条我们征婚的朋友圈?”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