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她起来时沈清寒已经不在了,揉了揉痛得要命的脑袋,拖着软绵绵的身体在床边坐了良久。
听见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天气微冷,便裹了件微厚的裘装,搬了把椅子的坐在门口,望着天空出神。
其实这裘装还是当年同清贺一起夜猎时,他猎的,后来被他做成了裘装,便送给她了。所猎为紫貂,俗名大叶子,皮毛珍贵,用紫貂皮制成的裘装,得风则暖,着水不濡,点雪即消。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然起身拿过一把墨荷油纸伞,打开伞走了出去。来到清贺以前住的那间房里,缓缓的走到放着那个箱子的角落,揩了揩上面的灰,抱起箱子。
“想来这应该是你较看重的东西,我送去给你,好不好……”,自问自答,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师尊”屋外忽然传来僧一行的声音。
苏挽歌找了个地方放下箱子,面色如常的走出来,“何事?”
僧一行没打伞,抬手挡着雨,跑到屋檐下才放下手,头顶的发丝浸湿了不少。
“何事?”苏挽歌又问。
“师尊,不夜天有人来传话,让师尊去一趟”僧一行答道。
出了那档子事,她想着自己也不会有几天安宁的日子,可是去还是不去,还是要看掌门师兄的态度。
“掌门怎么说的?”苏挽歌抖了抖油纸伞上的水珠。
“听来的人说,掌门说师尊要是身体无碍,那便去一趟”僧一行答道。
那便是要去了。
“嗯”,撑开油纸伞,从清贺那屋子走了出来,却走进了主屋,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伞,头上带了一顶斗笠。
从僧一行旁边走过,把伞递给他,“没见着下雨吗?怎么出来也不带把伞?”
僧一行有些呆滞的接过伞,楞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时苏挽歌已经走出几步远,心里溢起无数温暖,看着苏挽歌的背影轻轻道:“谢谢师尊”
走进不惑天的正堂,苏挽歌并没有看见掌门师兄,五峰峰主除了她一个都没到,只有四大门派的人在。
苏挽歌本来想默不作声的走掉,可人家都看到她了,她要是这样走了,倒显得奇怪了,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看样子是有人故意引她过来了,是那个内鬼吗?
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各不相同,善意的没有几个。
苏挽歌面上风平浪静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姑苏白宗主白锦言缄默不言,云梦宗主闵淳偶尔插上几句,另两位宗主常磊、吴冠朗自她进来就开始天南地北的扯,最后终于如愿以偿的扯到苏挽歌身上来了。
吴冠天死后,岐山由其弟吴冠朗来接任,如今岐山宗主便是他。吴冠朗摩挲着茶杯,淡淡的接过常宗主的话,“是倒是,鬼道终为邪门歪道,尽是不入流的手段,难登大雅之堂”,转头看向苏挽歌,“还望苏峰主慎之。”
苏挽歌冷笑一下,如同寒冰冰冻三尺。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够她扰心了,一直努力忍着,吴冠朗这一句算是完全激起了她心里的怒火。
她向来就没有慈眉善目的样子,眉间自带一股冷气,拒人于千里之外,眼中如有万年寒冷。当她定定的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从浅栗色眸子里折射出来的光,足以让人胆寒。只是她平日里喜笑,那眼中的冰霜便消融了,让人错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角色。
如今面对这莫须有的罪名和变幻莫测的人心,实在让她心寒,那冰冷的“保护层”又冲出来,教她敢直面这世间所有的人心险恶和龌龊不堪。
“难登大雅之堂?不入流,那日倘若不是我这难登大雅之堂、不入流的手段挡住了千军万马,可有各位今日在此颇有闲情逸致的教我何为正道?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各位不如想想当下该如何对付红衣倾世吧”
“这安南王先前可是你的关门弟子,这为什么会攻上人界,苏峰主心里怕是有个底的吧”吴冠朗针锋相对。
“吴宗主慎言”,白宗主听了这荒谬的话眉头皱起来。
苏挽歌朝白宗主点了个头,转而看向吴冠朗:“呵,吴宗主这话怕是有失偏颇,你这是说,魔族攻上人界,因苏某一人?这魔障觊觎人界,想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吧。我从来不知道吴宗主如此高看我,竟觉得我有能力左右魔界十万兵将”
“事定犹须待阖棺,凡事讲究个有理有据,吴宗主的族中之风,看来还是需要再正一正啊”,苏挽歌笑得意味不明,吴冠朗一下子想到了吴冠朗的事,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坐在吴冠朗旁边的常宗主道:“苏峰主方才说合力对付鬼王红衣倾世,可苏峰主自己修的却是鬼道,这让我们如何能凝聚力量别无二心的去对付红衣鬼王呢?”
苏挽歌“冰凉”的心又裹上来几层霜:这是在说,如果仙门最后败了,责任全在她身上了?
“那依你之见,苏某该做点什么好呢?是要自废金丹呢?还是要请退峰主之位?”隔着白纱都能感受到苏挽歌话语里的冷气。
坐在对面的闵宗主开口了,“苏峰主也不必这样做,若苏峰主诚心改过,将那鬼琴九歌毁了便是”
“闵宗主……”气氛越发跋扈,白宗主又再次开了口。
苏挽歌心道:有些人早就想这样说了吧,为难他们忍这么久了。
“行啊”,苏挽歌漫不经心的笑道,笑里都是寒冰,“一行”,她朝门外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句。
僧一行小跑着进来,看着苏挽歌,“师尊”
“回云清,将我的九歌取来”苏挽歌道。
“师尊要做什么?”僧一行亲眼见过那琴的威力,现在听苏挽歌这么一说,忽然有些紧张。
“去”苏挽歌惜字如金的又下了一次命令。
“好”僧一行只能乖乖的应下,又小跑着出去。
过了良久,僧一行才去而复返,手里抱着一架黑木琴。
苏挽歌接过九歌,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拨,发出冰冷冷的琴音。
正堂里的人忽然都紧张起来,生怕苏挽歌发疯。
“嘭”苏挽歌手执清歌剑,重重的劈向九歌,黑木琴身瞬间断裂,只有几根琴弦还在垂死挣扎的藕断丝连。
血气攻心,她的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头痛得越发难忍,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收了清歌剑大步往大门走去,“各位满意了吗?如果没事的话,苏某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