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这座城市,有着光怪陆离的美感。
山海与城市环环相扣,一个尽头承接一个开始。“一朵,你很特别。”曾经手足无措到如今自信得体,她在不同的场合发着光。
“教授说,努力比天分更重要。”程一朵嘿嘿一笑,“其实到现在,这一会儿,我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喜欢这门课,反正就这么一路走,走到了这里。对了,咱们现在去哪儿?”
“走呀,到了就知道。”
教授!师母!你们怎么来了!
餐厅一边,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我们来海洋公园,有人要看海豚。”教授抿嘴直笑。
“答应我七八年了吧,每次出发之前都被别的事情打乱了,你还讲!”师母皱眉埋怨,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爱。
“我的退休手续还有一年才能办好,现在就把担子扔给你,不怪我吧?”教授给林潇衡倒了些果汁,“等这一年试用期过了,以你的资历,破格提个副教授没问题。”
“我不着急。”林潇衡温和地笑笑。
“现在有了爱情,事业也不要了?”教授微笑着看向程一朵,“位置不仅仅是工资待遇,还有责任,是你实验数据的话语权。”
这会儿才知道,为什么教授始终看重林潇衡,他们讲话的语气,看问题的方式,温柔但坚定的性格,如出一辙。
“一朵,搞科研的人在生活里要迟钝些,你多担待。”师母笑着交待,场面真的像徐瑞说的,代代相传的师生恋。
“我这辈子,有过三件不按常理的事,就是老同事们说我做过疯狂的事,”教授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果汁,“今天恰巧这三件事情都在。娶了实验室的学生,收了当时不被看好的学生,还有,接班人等到了没有授课经验的学生。我比你们年长些,见到的事情多,经历的人情冷暖也多,但是别怕,走过去就好了。”
这三件疯狂的小事,背对着三个崭新的人生。
如果当初教授没有力排众议收下自己,那么现在又该是什么样呢?也许坐在高高的写字楼里,冷暖自知地在人情世故中游走。也许她早早就成家了,体会不到久别重逢和美梦成真。
“有结婚打算吗?”师母问。
“还……还没。”程一朵和林潇衡的眼神触碰,支支吾吾地答。
好像真的没想那么远,虽然好像也不算很远。
“偷偷告诉你们,他已经在家排练证婚词了!”师母一笑,教授脸就红了,“他很宝贝你们,当自己的孩子一样。这几年你们分隔两地的时候,他就老在操心,想着把一朵送出去,又盼着潇衡回来,纠纠结结的。”
“教授!”程一朵没忍住落下泪来。
她是个不被父爱照耀的人,遇到人生的很多难题,从来不敢幻想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以自己的经验告诉她答案。但教授一直站在身后,在她困顿疲惫的时候,不经意地勾勒出方向。
“傻丫头,哭什么!”教授眯眼一笑,“你看,林潇衡不是回来了吗?我告诉过你吧,你在这儿,他会回来的。”
“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教授看到的世界,是多元的。
既能看见微观粒子的特性,也能洞察人心和世事。
既能站在高高的科学殿堂,亦能关怀树叶繁茂花朵芬芳。
只有忠于内心的人,才拥有这份特别吧。
呼啦啦啦,酒店门口有人放烟火。
隔着透明玻璃窗,看见庞大的夜幕下,缤纷艳丽的流光拖着长长的尾巴,划出一道又一道蜿蜒的曲线。花火把每个人的面庞映照得忽明忽暗,林潇衡侧过头,看到程一朵扬起的,无比美好的,真挚而温暖的脸。
——林潇衡,你看啊,这些烟火真的好漂亮!
两年前的梦境里,这个叫程一朵的姑娘陪着他经历了一场淋漓尽致的烟火盛宴,他在距离她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把手机放在了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她笑意盈盈,目不转睛,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珍藏了那些年,他们两个共同经历的往昔。
绽开在天空的美丽花朵,都是你在我衬衫或者风衣上画出的每一寸光阴。我们在图书馆,在实验室,在书房,在客厅,在每一段林荫小路,见过那么多次日出和日落,它们总能把你的侧脸打出好看的剪影。
到了今天,你还是这么美,这么好,当隔着流光溢彩看向你,我的眼睛就再也没有办法从你身上挪开,我真的很想穿越时光,好好地拥抱你。
“林潇衡,你人生最疯狂的事是什么?”回去的路上,程一朵一步一步踩着他的影子。
“哈哈,认真算起来,跟你有关的都很疯狂。”林潇衡搂住她的肩膀,凑近耳朵说,“准备出国的时候想留下,出国了以后想回来,想好的事情都不算数,这……疯狂嘛?”
“这么说,你才是发生在我身上,最疯狂的事呢!”程一朵笑哈哈地接过话题,“不喜欢科研却进了实验室,成绩不好却不想被人嘲笑,福利院,重考,被人当小偷,拍个电视剧至少也得八十集起步!”
疯狂,大概就是人生的高光时刻吧。
程一朵跳起来,爬上林潇衡的背,“那疯狂的林先生,请背起我,疯狂地回到宾馆吧!”
林潇衡背起她一路小跑,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一朵,等我们老了一点,也像教授和师母一样,把世界上所有的风景都看遍,好吗?
“其实不用等那么久呀,咱们随时都可以出发。”程一朵懒洋洋地闭上眼睛,伸出双手在他脖子圈紧了些。
外婆说,每个人的命里都注定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管时间多早或是多晚,不管距离多近或是多远,不管他们变成什么样子,那注定着两个人一定会遇到。这个预言外婆说了好多年,只是从前她不懂,等到懂的时候,那个人就真的出现了。
如果可以选择,你会选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你相信时间可以让我们爱上一个人,或是忘记一个人么?
答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棱角分明地爱过,每次拒绝或是接受都因为心里有一道痕迹,不断提醒,什么是在乎的,什么是路过的。
用什么方式飞翔。
以什么姿态孤单地发着光。
迷茫总让人分不清,到底这条线应该划在左侧还是右侧,一次次被不怀好意地抽离,在好不容易平息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只是心里还是藏着那条线。不管是往左还是往右,始终都不可能为爱而爱,这其中是不是还存在着一个极限值。
有人爱,被人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这是今天下午收到的反馈,你看看!”宾馆里,林潇衡刚准备睡下,程一朵在外面按门铃。
“要不要这么拼呀你!”林潇衡套了件睡衣,好笑地在她头发上揉了揉,还是接过材料坐了下来。
程一朵殷勤地把台灯打开,“咱们实验室的规矩不就是当天的事情当天做完嘛?这么懒散当心教授教训你,哼哼!”
终于知道为什么教授喜欢这姑娘了。
才一会儿的功夫,反馈整理地层次分明,名单、内容、理解还有修改意见清清楚楚。林潇衡清醒了些,忍不住点了点头。
“怎么啦,有问题吗?”程一朵凑了上来,两个人的脸一下贴得很近。
“你跟别的老师也是这么谈工作的嘛?”林潇衡心跳难安,红着脸问。
“什么意思?”程一朵一脸懵懂,“其他老师当然不能硬闯进来,我会发短信先问一下。”
看她回答得老老实实,林潇衡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公私分明懂不懂啊!”程一朵没理会他,继续讲了她的看法。
“公私分明我当然懂!”林潇衡犹豫了好半天,憋出一句,“但我也是个男人啊!”
程一朵脸一热,低头正好瞥见自己的睡衣,低胸口,白白的锁骨,下意识捂住领口,狼狈地窜了出去,“我,我还是明天再来好了!”
在同一个屋檐下住过那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程一朵认真想了想那些年自己的睡衣款式,悔恨得差点把自己掐死。
那会儿也是超低领吗?
出房门应该会套个外套吧。
好像还有点透明耶?
他应该也没注意吧,只有一点点透光而已,那时候他只会低头看书。
不会那会儿他就有想法了吧?
妈呀!
程一朵把头埋进被子里,整个人像被火灼烧一样坠坠难安。脑海中的记忆翻了个遍,愣是找不到一丁点确定的线索,整个人都要疯了。
“叮!”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程一朵跳起来,收到林潇衡的微信:“你还是太瘦了,以后多吃点。晚安!”
稀松平常的关心彻底把程一朵搞疯了。
什么叫太瘦!
哪里太瘦了,从哪里看到的太瘦!
这是在笑我吗?
嗷嗷嗷嗷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