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我乐见其成,作为一个情报工作人员,我最擅长也最方便做的事情自然是——挑拨离间。
我开始传递一些看起来颇为真实的假情报诬陷忠于元首的党内高层,譬如戈林。
希姆莱乐于支持我做这样的事情,他巴不得自己的对手都被我暗中搞垮,只要让他们失去元首的信任,在纳粹党这个一言堂中,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可惜的是戈林虽然失宠,里宾特洛甫却长期立于不败之地。我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他显然也对我不怀好意,屡次三番试图陷害我,连在计划刺杀斯大林时,他都仍然想指派我去做他的助手。
好在希姆莱很需要我的助力,他做到了他的承诺,为我提供庇护。而元首也果真没有再为难我,他更多的时间被纷乱的事务牵绊,顺便沉湎于深爱着他的布劳恩小姐的温柔乡。
元首所犯的最后一个最重要的错误,在于陆军元帅埃尔温·隆美尔注[15]之死。
隆美尔的遭遇与海德里希出奇地相似,他曾经深受元首的宠爱和倚重,然而元首却听信谗言怀疑他与暗杀自己的组织有关,原本在非洲无往不利的隆美尔被召回最高统帅部免职疗养。
1944年7月,又一次暗杀元首的行动失败时,有人指控隆美尔参与了这次谋反。
刚愎自用的元首糊涂地相信了这一切,他给隆美尔送去了毒药。我从我的情报人员处得知,元首给隆美尔的条件是:如果服毒自尽,那么他的谋逆罪行将被严格保密,他的功勋和尊严可以被保全;他的亲属也可以不被追究并领取陆军元帅全部的抚恤金。
隆美尔做了和海德里希一样的选择,他死之后,元首下令为他举行国葬,亲自为他送葬。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劳苦功高的高层将领暗地里都在人人自危。
希姆莱也担心自己会步上前人的后尘,我便在他忧心忡忡时劝他:“长官,我认为元首完全已经老糊涂了,他现在做的决策都是在自取灭亡。”
“您与他不同,您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住嘴!你这样的想法是极其危险的,不要再提第二次,否则你将会被以叛国罪论处!”希姆莱对元首仍然心存敬畏,但我看得出他已经有所动摇,他拒绝了我的提议后,不断自我说服地喃喃自语道:“我不会背叛元首,绝不会。”
“长官,那我们来谈论另一件事吧。”我适时地转移话题,“元首已经下令,任何试图帮助犹太人及战俘的人都将被视为叛国,处以死刑。可改善集中营里关押的囚犯生活环境、以及释放他们的工作,一直由我负责……”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查到我头上,希姆莱作为我的保护伞,必然也要受到惩罚。我替他办事的同时也掌握了他许多秘密,他不得不顾及我而违背元首的命令。
除此之外,他应该也清楚现在我们所面对的是什么。德国战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未来,想要从泥潭中全身而退、使世界对德国稍稍改观,我所做的这些“叛国”的“罪行”,是必须要做的。
于是在希姆莱的帮助下,释放犹太人和战俘的工作终于得以顺利地继续进行。
嘴上说着绝不会背叛元首的希姆莱,最终还是在我的怂恿和必败的战局bī迫下选择了出卖自己追随的对象。
1945年4月,希姆莱企图单独和英美媾和,同意西线战场的德军向艾森豪威尔投降,以求保全东线战场的实力,与苏联负隅顽抗。
元首发现自己最忠心的追随者也背叛自己后,当即免除了希姆莱的所有职位,下令将他处以极刑。希姆莱连夜乔装逃走,我早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得gāngān净净。
而本该向我问罪的元首此时已经自顾不暇,苏联正攻向柏林……
最后一批犹太人被我送上离开的火车,在集中营中受到过非人nüè待的无辜者们一个个面huáng肌瘦,形容憔悴,但目光里都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和对自由的向往。
由于我对他们持续的帮助,许多人已经不把我看作仇敌——战乱下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甚至有善良的俘虏担心我会因为释放他们而受到惩罚。
在火车汽笛响起,准备启动时,车窗旁边的一个金发蓝眼的小女孩突然问我道:“大哥哥,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她很瘦,很小,被她同样消瘦的母亲抱在怀里,她的母亲感激地看着我,眼睛里蕴含着泪水,小声提醒女孩应该叫我叔叔。
“不,亲爱的,我不能走。”我微微笑了笑,站在车窗下抬起手,摸了一把她探出来的小脑袋。她金色的头发细细软软,湛蓝的眼睛天真无邪。
我退远了几步,最后冲他们摇了摇手道:“祝你们好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