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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锡命的这套规矩,不只是谢松看不懂,就连陈翊定和刘锡禾等人也看不懂,陈翊定最初更是坚决反对,抬出了一系列的什么“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之类的说辞,谁知道刘锡命不晓得犯了哪门子的毛病,非要拧着这么干,家中众人实在劝不动,又见家里确实人多不好安排,这才不得已妥协。
其实刘锡命的想法很简单,好不容易穿越一趟,总不能还要搞封建等级那一套。
上次到知府衙门的时候,刘锡命和许卫等人俱是白身,见官便要下跪,弄得他很是不爽,也让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等级制度。
这一下子便让他心里升起了警觉,要是照萌朝这条老路搞下去,只怕自己最多搞个kmt之类的四不像出来,这玩意儿明显不符合《华夏穿越者管理办法》嘛,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能干这种事呢。(狗头保命)
只是限于大家等级意识深严,他也只好先用这种折中的办法潜移默化地影响村人,虽然如屯长等军官可以住单间,但是打饭用餐必须都在一起。
话说吃饭这件事情在中国非常奇妙,它已经演化出了一整套的规则和等级社会相对应,比如同一桌的人要按身份地位就坐,地位低的人不能和地位高的人同桌,地位低的人敬酒要一口干等等,这些规则无不是在悄然中提醒各个阶层都应该按照各自的身份做事,一切都不可逾越。
但是中华文化的巧妙之处也在这里,他把一切要求隐藏在细节之中,让百姓身在其中而不自知,从而潜移默化地影响每个人的思想。
刘锡命翻过来利用中华文化含蓄的这一特点,悄悄在吃饭问题上提出一个看似不大的小要求,却成功地在等级思想严重的萌朝撕出了一条小口子,只待以后通过其他手段再来将其扩大。
想到谢文乐诚意相邀,自己也不好多耽搁,刘锡命匆匆用过午饭,带了李彪等几个人就跟着谢松往府城里赶去。
“嘿嘿,我说老刘,你可来得够快啊,走走走,快随我去拜见我父亲。”
谢文乐听了谢松提前进来的禀报,一溜小跑地跑出来迎接刘锡命,这贤弟还是靠谱,自己可是在府里憋的够久了。
刘锡命颇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大兄dei也太热情了吧,他赶忙也笑道:“你老人家相招,小弟哪敢不快马赶来。”
谢文乐闻言更是大乐,两个人一路笑谈着进了谢成周书房。
谢成周此刻正在书房看书,刘锡命进门当先一礼:“晚辈拜见世伯。”
“贤侄来了”,谢成周放下手上的书本,单手虚扶笑道:“不用多礼,昨日你世兄谈及城中学子聚会,说是想要带你去看看,我思及你常居乡里,未免有些消息不通,便同意他邀你一同前往。”
刘锡命心中有些感激,这位谢世伯还真是够意思,他赶忙拱手回道:“多谢世伯美意,多谢世兄挂念之情,近日以来家中繁事日多,确实有些文思枯竭,正愁没有同伴商讨呢。”
谢成周微微一笑,就着话题说道:“功名始终是大事,其他事情不必花费太多时间,若真是高中,家业何愁不兴。想我家世代为官,才有了保宁谢氏的威名,也就是我才思不敏,只中了个举人,不然哪里还会在这里受气。”
卧槽,刘锡命之前只知道谢成周是个举人,本来还奇怪他家为什么这么阔气,却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
不过也正是因为谢成周只是个举人,才能在顺庆府做县丞,不然肯定是要派到外省去做官的。
大萌朝实行的是异地为官制度,凡是正印官基本都是进士出身的才能担任,而且不能在自己家乡为官,至于县丞这些佐贰官,举人也可以充任,只需规避自己的府州就行,而且任期也没有这么严格。
当然刘锡命可不敢看轻谢成周,他马上笑道:“世伯说笑了,科场之事,三分才情,七分运气,多少饱学之士,皓首经年,还不是只能蹉跎岁月。况且世伯现在也是堂堂二尹,又有多少人敢给气受。”
谢成苦笑一下,这帮少年不知道官场的苦啊,本着教育子弟的心思说道:“官场之中最重出身,这举人出身的官员和进士出身的官员,起点不一样不说,便是升迁也大有不同,像我这种,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功绩,只怕做个县丞也就到头了,你等往后若是有机会,还是要尽量考中进士再来做官。”
刘锡命心中吐槽,这特么都崇祯七年了,等我考上进士恐怕只能去满清当官。
但是听到谢成周这么说自己的仕途,他心中又有些奇怪,干脆直接问道:“上次流贼来袭时,张府尊也将世伯功绩报上,怎么今日还没有下文,世伯凭此功绩难道不能再进一步?”
“此事说来也是奇怪,距上次向巡抚衙门报功已过了两月,至今仍没有公文回复,府衙差人打探消息,只说是要等上官核准才行,这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再加上你毕竟是白身,最多是些银钱赏赐,你也不要总是心中惦记,还是科考为重。”谢成周赶紧提点他道。
“至于我”,谢成周笑着摇了摇头,“哪里还来什么升任,最多考绩列为上等吧”。
刘锡命最看重的也就是知府张立诚的赏格,现在已经拿到了手里,省上有什么赏赐他倒不在乎,不过逼还是要装的,他赶忙笑道:“小侄个人赏赐倒是无所谓,若是朝廷能减免乡中赋税那才真是善事。”
谢成周捋须笑起来:“哈哈哈,这是谋国之言,文乐你多学着点儿。”
谢文乐坐在一旁心中郁闷,卧槽,这都能中枪,老刘果然跟妹妹一般阴险,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乖乖地又挨了一顿训。
谢成周正说得起劲,“吱呀”一声传来,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谢纯熙笑吟吟地推门进来,一边说道:“爹,天气热,女儿给你送酸梅汤来了。”
谢纯熙话才说完,仿佛刚看见刘锡命一般,做出惊喜的样子说道:“哎呀,不想刘世兄也来了,还好我多送了些过来,你也喝一碗吧。”
刘锡命见到谢纯熙也是眼前一亮,这小丫头思想不像一般的女子这么僵化,加上人美声甜,他也乐得打交道,赶忙将谢纯熙递过来的汤盅接过来谢道:“愚兄才刚到府中,贤妹有心了,两月不见,贤妹比之前可要清减许多。”
谢纯熙将手收了回来,只是脸色却有些微红。
谢文乐见谢纯熙给了刘锡命就没动静了,舔着脸去谢纯熙那里去抢到:“真是女生外向,你亲哥哥我就不管了吗。”
谢纯熙一个白眼翻了过去:“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谢文乐早就习惯了自家妹妹的套路,当即还了个白眼回去,一把抢了一碗过来,唏哩呼噜将酸梅汤喝了个干净。
“爹,你们方才在谈些什么?”,谢纯熙放下东西,跑到谢成周身边娇声问道。
谢成周一脸宠溺的看着她:“正在闲聊呢,说起城中学子聚会的事,眼下离县试不远了,你兄长和你刘世兄打算一起去看看。”
谢纯熙眼光一闪,就是这个时候,她立刻拉着谢成周袖子甩起来撒娇:“女儿也在府中憋了许久了,既然他们要去,我也跟着去看看。爹,求你了。”
“胡闹”,谢成周哪里会同意,当即斩钉截铁地拒绝。
谁知道谢纯熙早有准备,她早早地便去谢老夫人那里献了几天殷勤,如今搬出谢老夫人的允诺,谢成周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谢成周满脸郁闷地扯了扯胡子,手上稍一用力差点儿没将其中两根扯断,黑着脸转头叮嘱谢文乐:“你身为兄长可要看好她才行,不然你祖母那里自己去请罪。”
“万岁,爹你最好了”,谢纯熙闻言一个欢呼抱了上去。
刘锡命看着谢成周这副老父亲的模样心中狂笑,想不到这位谢世伯也是个女儿控,他赶忙拱手替谢文乐解围道:“世伯放心,小侄自会帮衬一二的。说起乡中受灾,如今乡中一穷二白,小侄打算在城中招募些匠人,也好便利乡民,不知世伯可有教诲。”
谢成周眼中精光一闪,自己认下的这世侄能耐不小,竟然都开始招揽工匠了,他摸了摸下巴想想道:“往年朝廷对匠户管理甚严,近年来倒是可以折银抵役,你直接去招募便可,不过技艺精湛的匠人大多都在都司衙门和官绅人家手里,你恐怕也招不到什么良匠。”
我……
刘锡命有些郁闷,家中那几只三脚猫匠人只能勉强把活儿干起来,但是要说搞点儿什么技术创新之类的就完全不能指望了,没想到城里也是这般模样,难道说以后要靠自己一把抓?
“这倒不好办了,如今村中恢复生产、防备流贼急需人手,真不知如何是好。”
谢成周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提醒刘锡命道:“防备流贼确实是关键,据报上次那群流贼在广安州被总兵侯良柱击溃,但是恰逢张献忠部急攻夔州,侯总兵也来不及追击,眼下马上要到收割季节,就怕这帮流贼再流窜回来啊,你若是有财力,多备些人手刀剑才是正理。”
卧槽,你一个当官的鼓励我们自备军械,这真的好么。
不过这正中了刘锡命下怀,他赶紧打探道:“朝廷管束民间武备历来严格,若是私建民团、打造兵器,岂不是落人话柄,倒是朝廷真要追究起来……”
谢成周冷笑一下,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所以叫你以科举为重,普通百姓私建民团、打造兵器当然是违法作乱,但若是有功名在身,这些当官的谁还会去管你,如今这天下,哪个世代官绅的人家没有几百上千的家丁。”
“去年时,原甘肃巡抚梅之焕自建民团一万多人,打得流贼闻风丧胆,朝廷照样要论述其在甘肃之功。当然,关键还是看你有无权势,听说河南生员程奚聚集乡民保卫乡梓,却被县官扣了个聚众造反之名,还不是照样被剿灭了。你们都记住了,本朝以文御武,武人做得的,文人都能做,文人做得的,武人却不一定,说到底,朝廷还是只信任士人啊。”
马个鸡,刘锡命内心疯狂吐槽,我就说那些什么穿越过来带了几个兵就称王称霸的全是扯淡,大萌朝以文御武这套手段玩的溜得很,难怪直到明亡也没有见过有武将能够带兵造反的,像左良玉、刘良佐这些人最多也就是拥兵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