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龙椅上朱慈烺说了声免礼,黄道周大步走了出来直指苏谨。
“大胆!”
“你吕宋国官服样式显然是模仿我大明天朝,这也就罢了,周遭四藩尽是如此,可是你等明知我国以朱为贵,怎敢擅用紫色,岂不闻恶紫夺朱之事乎。”
黄道周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指责。
“还有,你即是使臣,以藩国之身拜见天朝皇帝,为何不跪,尔等难道不止礼仪吗?”
金銮殿上,一众知道真相的大同社官员心中一惊。
这黄石斋还真是敢说啊。
盯着黄道周、刘宗周等人一帮老臣的虎视眈眈,苏谨却面色如常。
他朝朱慈烺拱了拱手,再冲黄道周笑道:
“这位先生,我吕宋自行建国,却不知道何时向大明称臣朝贡过,既然没有称臣,如何说的上是你大明藩国?”
“既然不是大明藩国,我吕宋朝堂用什么颜色作为朝服,你大明官员能管的着吗,这手未免伸得有些太过了吧。”
“同样道理,既然我吕宋并非大明藩国,我身为吕宋总理,前来拜会贵国,为何还要行跪拜之礼?”
“如今明国朝不保夕,半数疆土更是为东虏所占,华夏共主之名已然名不符实,汝等还自以为是天下之极,说出去恐怕贻笑大方啊。”
“混账!”
“大胆!”
大殿上,苏谨此话一出口,更是引得孙传庭、刘宗周等人暴怒。
哪晓得苏谨全然不惧,直接双手揣兜环抱胸前傲视众人。
还是窦玉泉出来解了个围,他直接轻咳一声出列道:
“苏先生,你即是使臣,何必多做无谓之争,我大明天子在此,若是有事你便直说吧。”
苏谨这才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刘宗周等人一眼,心中充满兴奋。
这些人若是放在以前,那可都是需要他苏谨一介举人去仰望的存在,但是如今却只能在自己面前虚张声势。
果然选择比努力重要。
苏谨心中嘚瑟一阵,这才朝朱慈烺躬身拱手道:
“在下此次来朝,是有一事向大明天子相求的,还请陛下准允。”
朱慈烺一脸奇道:“吕宋与我国尚未有往来建交,但不知道尊使有何所求?”
“哼,想来是前来请求朝贡赚些钱财罢了。”
黄道周袖子一甩一脸不爽地走回队列。
苏谨白眼一翻没有再去辩驳,而是再次躬身道:
“我吕宋孤居海外,当初立国时国小民贫,为免大明倾轧,鄙国国主不得已前往贵国为官,以小事大、以弱势强,以图掩人耳目。”
“如今我吕宋国势昌隆,鄙国上下以为都是时候将我国主迎接回来了。”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朱慈烺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这种操作?
堂堂一国国主竟然因为担心大明攻伐,悄悄跑到大明来做官掩人耳目?
朱慈烺心中哭笑不得,对于吕宋的评价也从海外强国变成了一个草台班子。
他都能够想象,吕宋独居海岛,数百穷苦百姓搭建几个茅草棚子宣称建国的场景了。
强忍住心中笑意,朱慈烺捂嘴道:
“贵国国主是哪一位,若真是如此,朕自当准其免官归国。”
苏谨双目淡淡扫视朱慈烺以及朝堂前排的刘宗周、孙传庭等人一眼,嘴里蹦出几个字道:
“我主姓刘,讳锡命是也!”
“轰”
犹如一记晴天霹雳,直接在正兴帝君臣心中炸响。
刘宗周当即就是双腿一软,差点儿倒在地上,还是孙传庭一把将他拉住。
御座上,朱慈烺脑海中一片空白,双目仿佛也失去了焦距,空白无力地直视前方,嘴巴都因为惊讶直接大张起来。
朝堂上其他人更是不堪,一个个全都冷汗直冒,浑身哆嗦。
“我主姓刘,讳锡命是也!”
这句话太有魔力了。
朱慈烺脸色惨白、嘴唇直抖地朝苏谨问道:
“你方才说的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苏谨挺身而立,朗声高颂道:
“大明丞相、博望侯乃是我吕宋国主,在下是来替我国主向陛下辞行的。”
“自今日起,我主复归吕宋国主之位,不再兼任大明官职。”
“轰”
“轰”、“轰”
仿佛又是两声炸雷在朱慈烺耳边响起。
“吕宋国主,吕宋国主”,朱慈烺喃喃自语,双目瞬间赤红。
“哈哈哈,朕就知道,一切都是骗人的,一切都是骗人的,父皇说的对,这天下文臣一个都不能信!”
脑海中闪过崇祯临行前的脸庞,闪过刘锡命在码头上迎接他的景象,闪过自己在群臣欢呼声中祭拜社稷山河的情形。
朱慈烺猛然赤目大吼,“左右禁军,将此人抓起来,快去将刘锡命也抓来,朕要当面询问他!”
金銮殿上寂静无声。
江德参站在御座之前纹丝不动,只有握紧腰中长剑的右手紧了紧。
朱慈烺一下子反应过来,直接一脸震惊地看向江德参,随即又如同发疯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你们都反了,你们都反了,一个个都是逆臣,都是逆臣,哈哈哈。”
江德参略有不忍地转身抱拳道:
“陛下,我主得天下之望,民心归附,军心思定,还请陛下不要做无谓的抗争。”
“混账!”
朝堂上,终于反应过来的刘宗周、孙传庭等人猛地大吼。
刘宗周猛地站起来踉跄扑倒江德参身上,抓住他的衣领一脸狰狞地朝他怒吼:
“逆臣!”
随即一把将江德参推开。
空出手来的刘宗周又是一个猛扑到苏谨身边,抓住他的衣服前襟怒道:
“混账,你把话说清楚,刘锡命为什么是你吕宋国主,他明明是大明之臣,他人呢,他自己人呢?”
“老夫明白了,刘锡命这是自己也知道羞于见人,所以不敢前来朝见陛下,却叫你等宵小之辈出来张目,可笑啊,可笑。”
刘宗周松开双手在堂前踉跄踱步,一边虎视眈眈地看向金銮殿上的朝臣,仿佛要找出其中的奸细一般。
突然,他在人群中看见了黄宗羲、黄宗会三兄弟。
黄宗羲眼神满是愧疚地低头,黄宗会则是一脸坦然地朝自己老师抱拳拱手。
刘宗周怒从心来,指着黄宗羲猛道:
“黄太冲!”
刘宗周一声歇斯底里。
“你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你也和那逆臣刘锡命是一伙的吗?你站出来说话!”
黄宗羲惶然不知所措。
面对恩师,他实在无法像此前想好的一般出来义正言辞说明。
好在一个声音马上拯救了他。
“孤并非什么逆臣!”
阳光撒入的正殿门口,一个人影顶着阳光从外面走进来。
太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若给他增添了一个光环一般,令人炫目。
等这人进入大殿,殿内众人一看,不是刘锡命还能是谁。
刘锡命身着一身青色圆领绢布长袍,头上只戴一儒巾,大踏步地便走了进来。
待到走到朝臣队列中央处众人都可以看到他的地方,刘锡命举起双臂做开怀状。
“孤一直都是吕宋国主,事明不过是迫不得已,哪里来的什么逆臣。”
“至于今日,不过是因为大小两倒,强弱易势,孤再正名位而已,孤也没有要篡他朱家之位的意思,尔等不要多想。”
刘锡命话音一落,曹变蛟、邵德荣、郑敬才、穆敬难、李敬思等军方都督大将身着戎服从殿外鱼贯而入。
这帮军方大将全是穿着吕宋军服,威武挺拔之姿震撼人心。
一进入殿内,曹变蛟等人立刻朝背对着自己等人的刘锡命翻身下拜。
“拜见主公,我等麾下马步水军74万,愿奉刘氏为主,忠心不贰!”
江德参见状也直接在御座下向刘锡命拜倒效忠。
窦玉泉紧跟着便一掀衣裾带领大同社群臣下拜。
“拜见主公,我等治下百姓7448万人,皆愿奉刘氏为主,忠心不贰!”
“愿奉刘氏为主,忠心不贰!”
金銮殿上,朱慈烺、刘宗周等人悚然而惊,被震撼得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