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靳昭昭坟前时,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阴沉沉的,不复之前的好天气。
谢过了领路的老管家,关毓先是从背着的包里掏出了一把伞,递给鹿筝,示意她先撑着站到一遍。而自己就手持着借来的砍刀开始修剪坟头的杂草。
幸好靳家还不至于去亏待靳昭昭长眠的居所。虽说墓碑前一见就是少有人维护搭理,但这片地方也算是风景秀丽,人烟罕至。
比起别处,关毓确实也更希望母亲能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呆着就好。
“来”
不过片刻,坟头的杂草便被关毓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又拿出抹布轻柔的擦拭了一阵,瞬间焕然一新。
打量了好一会,关毓这才拿出了花枝,分了一束给鹿筝,除此之外也别无其他,看鹿筝似乎有些愣着,关毓像是刊透了她的心思:“不需要……妈妈肯定不喜欢那些东西,送她花,她就会很开心了。”
说着,他牵着鹿筝面向墓碑,摆了两拜,将手里的花枝插了下去,微微的笑了一下:“妈,好久不见,我是关毓,这是鹿筝,我妻子。”
风吹竹叶,发出沙沙声响,穿越生机盎然的竹海林间,仿佛是生者与逝者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鹿筝站定,望着墓碑上显然是靳昭昭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有着和关毓极其相似的一双眼,给了鹿筝无边的亲切感。
她语气慎重的冲着墓碑鞠了个有些艰难的躬,这才说:“妈妈你好,我是鹿筝,我和关毓已经结婚啦,您放心,关毓现在过得很好,很多人都很爱他的,也有很多好朋友,来崽崽咱跟奶奶打个招呼!妈,我们下一次带孙子来看您。”
万籁俱寂。
“我妈其实小时候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关毓忽然说:“一开始我也不了解,但是你知道的嘛,小孩子,都是对大人的过去充满好奇,其实我所知道的,都是从干妈和靳叔他们的口述里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她聪明,能干,有天赋,学什么都快,只是识人不清,爱错了人,最后才会那样悲惨的走了,所以说靳老和靳家大爷至死不再去寻她,管她,若说是因为恨她为了个男人鬼迷心窍,不如说是爱她爱的太深切,痛惜她不爱护自身。”说到这,关毓忽然停顿了一下,似是自嘲的一笑:“你说,这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无法原谅他们,从靳家村到北城,车程也不过一个来小时,只要他们当时去寻了,他们原本有机会让妈妈活下来,靳昭昭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命丧街头。”
“想不通的事情不要再去想了。”
鹿筝忽然抱住他的手臂,轻声:“你想恨就恨,想爱就爱,你爱谁恨谁天都不会塌下来,可是关毓,我想要你知道,在我这,你就是原则,无需解释,无需委屈自己。”
“这真像是一场梦。”
关毓楞楞的望着她:“我好怕梦醒啊。”
“放心吧。”鹿筝展颜一笑,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你的世界永远是亮的,你不会再有沉溺在梦境的机会,我保证,往后余生,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会变成真实的欢愉。”
“你怎么知道是孙子?”
回去的路上,关毓与她十指紧扣,忽然斜眼看了看鹿筝。
“怎么?”
鹿筝难得一挑眉:“你想要女儿?我听说男人如果有了女儿就不会多看老婆一眼了,这孩子还没影呢您这就嫌弃我人老珠黄了?”
鹿筝一串反问仿若机关炮开膛,炸的关毓是哑口无言哭笑不得:“你生的都好,无所谓无所谓,你最重要。”
回到靳家村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天色渐暗,靳东阳看了看关毓,思虑再三略带诚恳的低声说道:“少爷,少奶奶有孕在身,也不适合再奔波了,不如歇息一阵再回去,可好?”
白发苍苍的老人低声请求,谅是谁也不忍拒绝,加之关毓原本的计划便是若他一人前来,赶路回去也没什么,可鹿筝如今却不同了,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拉着鹿筝赶路。
故而,留宿一晚其实原本也就在他的计划中,听靳东阳这么说,他便也就点头应允了。
路过走廊发生了些小意外。
鹿筝刚跟着关毓踏上台阶时,迎面一道人影窜了出来,关毓手疾眼快把对方拦了个正着,强行站定在了原地,才不至于撞着身后的鹿筝。
“表小姐?您这是干什么?”
靳东阳看关毓神色一下冷了,忙不迭叫住面前的女孩:“快给毓少爷少奶奶道歉。”
那女孩也撞了个七荤八素,又关毓在稳住她确保她不会伤及鹿筝后才松手,这一松手不要紧,她满心以为对方该是怜香惜玉便没怎么站稳,这一下坐在了地上,正要发脾气,听见老管家说的这话,眼前一亮抬头去看关毓:“你就是关毓?”
“靳叔我们回房了,西进院我认识。”
关毓只觉得面前这女人有毛病,撞了人还不道歉,心情一下降到了最低值,牵着鹿筝就错身往前走,丝毫没给地上的姑娘留半分面子,哪知那姑娘看着关毓远去的背影,好像痴迷了似的呢喃:“他就是……伯公之前说的关毓啊……?”
夜色入水,月朗星稀,关毓给鹿筝打完水泡脚这才坐在了她身边,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有些歉然:“鹿筝,今天辛苦了。”
“辛苦什么?”
鹿筝撇嘴一笑:“之前孕检医生说的你没听?适当运动没危害,这走哪又有代步车,我自己也没运动多少啊。”想了想,她又问道:“今天那姑娘谁啊?看起来好像也跟我差不多的年纪。”
“不认识。”
不提也就算了,一提关毓便感觉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的家,这么宽的路,非要在走廊里打打闹闹?她当时要是……”
“好啦”
鹿筝哭笑不得抱着他亲了一口:“这不是没事嘛,别怕别怕你老婆好着呢。”
她知道关毓的心结,也知道应该如何开导,他易怒也好,情绪多变也罢,无所谓,毕竟漫漫岁月,她有百分百的耐心治愈他受过的一切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