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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 章

  ,主要是金属和细铁丝做的。两个人都对他视而不见。在这次沉默的旅行中,他可以在整个飞船上随意走动。

  他回到黑暗的一侧,他们正离开的那个星球悬挂在群星璀灿的天空,比我们的月亮大不了多少。表面的颜色仍然可以看清黄色的圆盘,上面有斑斑点点的绿蓝色,两头有白色的冠帽。他看见了马拉坎德拉的两个小小的月亮它们的运动几乎难以察觉他想,他客居马拉坎德拉期间,有成千上万的事情都被他忽略了,这也是其中之一。他睡觉,然后醒来,看见那个圆盘仍然挂在天空。它现在比月亮小。表面的颜色看不见了,只是它的光里有一种淡淡的、均匀的红色。就连那光也并不比周围无数的星星强烈多少。它已经不再是马拉坎德拉,而只是火星了。

  他很快就恢复了原来那种睡觉、晒暖的固定程式,偶尔在笔记本上草草地写几笔,为他的马拉坎德拉词典做准备。他知道他跟人类交流他新获取的知识的希望十分渺茫,这番冒险的最后结局几乎肯定是葬身于太空深处,无人知晓。但是现在他不能再把它看做“太空”了。有时候他感到一阵恐惧的han意,但这种恐惧持续得越来越短,很快就被一种敬畏的感觉吞没,他个人的命运相比之下似乎完全微不足道。他感觉不到他们是一个生命的小岛,在死亡的深渊中穿行。他的感受几乎完全相反生命就等候在他们乘坐的这个小小的铁皮壳外,随时准备冲进来,他们即使丧命,也是被这股强大的生命力所杀死。他满心希望如果真的要死,能够随着飞船的“消失”而逝去,千万不要在飞船里窒息而亡。他觉得,被解放出去,获得自由,融化在永恒的正午的海洋中,这是一种最美满的结局,甚至比返回地球还要令人向往。他又体会到当初离开地球、在太空穿行时的那种心灵轻快的感觉,而且现在这种感觉要强烈十倍,因为他相信那深渊里充满实实在在的生命,充满有血有ròu的生灵。

  奥亚撒说过会有艾迪尔陪伴他,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此的信心没有减少,反而增强了。他没有看见艾迪尔,飞船穿行其间的光线实在太强烈了,根本看不见那种能够暴露艾迪尔存在的转瞬即逝的光影变幻。但是他听见或者以为自己听见各种精细复杂的声音,或类似声音的轻微振颤,跟陨石雨点般的叮当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即使在飞船里,他也经常不由自主地感受到有看不见的东西存在。恰恰就是因为这点,他觉得自己的命运显得微不足道。在这样无边无际的充实的背景下,他和整个人类都变得渺小而短暂。想到宇宙里究竟有多少生命,想到那些无边无际的三维空间,以及昔日没有记载的千年万年的浩瀚历史,他的脑子开始发晕,但心却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定。

  幸好,在旅途的真正困难开始出现之前,他的思想到达了这样的境界。自从离开马拉坎德拉后,温度就一直持续上升,现在的温度,已经比他们离开地球那次航行的任何时候都高了,而且仍然只升不降。光线也在增强。兰塞姆戴着墨镜,眼睛习惯性地闭得紧紧的,只在必须走动时才睁开一下。他知道,如果能够到达地球,他的视力肯定受到了永久性的损害。但是这些跟灼人的热量相比都不算什么。三个人都二十四小时接二十四小时地醒着,忍受着干渴的折磨,眼球肿胀、嘴唇发黑、面颊起泡。要增加他们少得可怜的饮水分配是一种疯狂之举,甚至为了讨论这个问题而消耗空气也是疯狂之举。

  兰塞姆很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韦斯顿为了求生而孤注一掷,冒险驶入了地球的轨道,越来越靠近太阳,他们现在与太阳的距离,是人类,也许任何生命都不曾有过的。这大概不可避免,因为他们不可能围着地球自转的轨道去追逐正在后退的地球,而必须争取跟它迎面相遇抄近路过去……真是太疯狂了!但是,这个问题并没有怎么占据兰塞姆的脑海,除了干渴,根本不可能长时间思考什么。他想到水,又想到渴,又想到对渴的想法,然后又想到水。而温度还在升高。飞船的墙壁已经烫得无法触摸。毫无疑问,危机正在逼近。再过几个小时,气温要么下降,要么就置他们于死地了。

  气温下降了。有一段时间,他们精疲力尽地躺在那里,似乎冷得发抖,实际上气温仍比地球上任何时候还要炎热。到目前为止,韦斯顿算是成功了。他冒险穿过理论上人的生命所能忍受的最高气温,他们挺过来了。但是他们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在此之后,韦斯顿即使在不值班的时候也睡得很少,刚刚不安地休息一小时左右,他就又回去看他的图表,又去进行那些没完没了的、几乎毫无希望的计算。你可以看出他在跟绝望抗争一次又一次地低下恐惧的脑袋,面对那些数字。现在他再也不看他们两个了。即使在控制室里,他也显得心不在焉。狄凡的模样和举动都像一个梦游症患者。兰塞姆越来越多地待在黑暗一侧,长时间地什么也不想。尽管第一个巨大危险已经过去,但对于旅行能否顺利结束,谁也不敢抱太大希望。他们已经一言不发地在这个金属壳里待了五十天,空气变得非常糟糕。

  韦斯顿完全变了样儿,他甚至允许兰塞姆也轮流驾驶飞船。他主要通过手势,偶尔压低声音说几个词,教会了兰塞姆这段航程中需要知道的一切。他们显然是在某种宇宙“信风”的推动下飞速奔向地球但是按时到达的机会十分渺茫。兰塞姆通过拇指控制,使韦斯顿指给他看的那颗星星保持在天宇的中间位置,他的左手始终放在韦斯顿寝室的按铃上。

  这颗星星并不是地球。日子纯粹是理论上的“日子”,但对几个旅行者来说具有生死攸关的意义增加到五十八天的时候,韦斯顿改变了航向,天宇中间出现了另一个发光天体。六十天,可以看出这是一颗行星。六十六天,它像是一颗透过野外望远镜看到的行星。七十天,它跟兰塞姆以前见过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一个耀眼的圆盘,作为行星来说太大,作为月亮又太小。现在是他在驾驶飞船,那种轻盈欲飞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野性的、动物般的求生欲在他体内复苏,还夹杂着对新鲜空气、对地球的景象和气味的思念对草地、ròu、啤酒、茶和人的声音的渴望。起初,他值班时最大的困难是抵挡睡意,现在,虽然空气更糟糕了,但亢奋的感觉使他变得格外警醒。值班结束时,他经常发现他的右臂僵硬酸痛,他刚才好几个小时下意识地用它按住控制板,似乎这微弱的力道能促使飞船以更快的速度航行。

  现在只剩二十天了。十九十八那个白色天体已经变得比六便士硬币还要大一点,他似乎在上面分辨出了澳大利亚和亚洲的东南角。一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虽然那些标记随着地球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