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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 章

  都是严肃的。看样子,幽默情绪主要是三种不同的贺瑙聚在一起时才会出现。三种贺瑙的笑话在他听来都一头雾水。他似乎听出了一些差异索恩除了冷嘲热讽几乎没有别的,贺洛斯喜欢夸张,想象怪异,而皮特里奇说话尖刻,擅长谩骂但是,就算他每个字都能听懂,他还是不解其意。他早早就上床了。

  清晨,就在地球上的人们起床去挤奶的时候,兰塞姆被唤醒了。起先他不知道是什么唤醒了他。他就寝的房间里空荡荡、静悄悄的,几乎还是一片昏暗。他准备接着再睡,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他旁边说道,“奥亚撒叫你去。”他腾地坐起来,左右张望。没有人,只听那声音又说了一遍,“奥亚撒叫你去。”他脑海里顿时睡意全消,明白了房间里有一个艾迪尔。他并没有感到恐惧,但是当顺从地起身,穿上他脱下放在旁边的衣服时,发现自己的心在怦怦狂跳。他想的并不是房间里那个看不见的生灵,而是摆在面前的这次召见。他曾经害怕见到某个怪兽或偶像,现在这种恐惧已不复存在。他觉得紧张,想起了大学时代参加考试的那个早晨的感觉。此时此刻,他最渴望的是一杯热腾腾的好茶。

  客房里没有别人。他走了出去。湖面上升起蓝盈盈的雾气,在峡谷参差不齐的东墙后面,天空那么明媚。再过几分钟太阳就要升起来了。空气仍然非常han冷,野草湿漉漉的,沾满露水,整个场景隐约让他感到困惑,接着他明白了,是因为寂静。空气中不再有艾迪尔的声音,那些光与影的微妙变化也停止了。没有人告诉他,他本能地知道他应该朝岛屿顶部和那片丛林走去。他走了一步,发现巨石大道上满是马拉坎德拉的生物,全都沉默不语,他不由得心往下一沉。他们排成两行,分站在大道两边,以适合各自身体结构的方式或蹲或坐。他慢慢地往前走,内心充满疑虑,却不敢停下脚步,就这样接受着那些非人类的、一眨不眨的眼睛的夹击。最后,他走到山顶,大道中央竖着一块最大的石头,他站住了他后来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一个艾迪尔的声音让他这么做的,还是他出于自己的直觉。他没有坐下,因为地上又冷又湿,而且他不能肯定那样做是否礼貌。他只是站在那儿像接受检阅一样一动不动。所有的生物都望着他,四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逐渐看出,周围到处都是艾迪尔。昨天遍布全岛的光那些隐隐约约的微光,此刻都聚集到了这个地点,它们或静止,或非常微妙地移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仍然没有人说话。他抬头看到照在巨石上的第一缕苍白的阳光,才意识到头顶上方的空气里充盈着微妙复杂的光,远远不是阳光所能解释的,那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光,是艾迪尔的光。天空中也满是艾迪尔,就像地面上一样。在周围沉默的集会中,那些看得见的马拉坎德拉生物只占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待会儿,他将在成千上万、上百万的听众面前为自己辩护: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头顶上还摞着一层又一层,那些从未见过人类、也不能被人类看见的生灵,都在等待对他的审判开始。他舔舔嘴唇,嘴唇很干,他不知道待会儿要求他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说得出来。接着他突然想起这种等待和被注视也许本身就是审判。也许,就在此时此刻,他正不自觉地把他们想要知道的告诉他们。可是后来过了很久很久周围有了动静。树丛里每个看得见的生物都站了起来,低着脑袋伫立,比刚才更加静默。于是兰塞姆看见(不知能不能说“看见”)奥亚撒在长长两排雕刻巨石之间朝他走来。兰塞姆一半是从马拉坎德拉生物的面部表情看出他们的主人驾到,一半是他亲眼看见了他无法否认他确实看见了奥亚撒。他永远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光的最低微的细语不,比那还要微妙,影的最若有似无的游移正从高低不平的野草上迎面而来。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地面的某种细微的变化太细微了,无法用五官的语言来形容正在慢慢朝他移动。如同一种沉默在挤满人群的房间里蔓延,如同对某种淡忘已久的声音或气味的稍纵即逝的回忆,如同自然界里所有最微小、最静默、最难捕捉的事物一样,奥亚撒在他的臣民中间经过,最后,在离兰塞姆十米远的地方,在麦迪隆的中央停住了。兰塞姆感到血液在悸动,手指在刺痛,似乎闪电在他附近掠过。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身体都像是水做的。

  奥亚撒说话了比兰塞姆听到过的所有声音都更不像人类,温和、遥远、缥缈,一种坚定的声音,正如后来一个贺洛斯对兰塞姆说的,这声音里“没有血液。只有光,没有血液”。奥亚撒的话并不令他惊恐。

  “你害怕什么呢,图尔坎德拉的兰塞姆?”他说。

  “害怕您,奥亚撒,因为您跟我不同,而且我看不见您。”

  “这些都不是充足的理由,”那声音说,“你跟我也不同,我虽说能看见你,但是看得很不清楚。请不要以为我们截然不同。我们都是马莱蒂的翻版。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兰塞姆什么都没说。

  “你还没有踏上我的星球,就开始害怕我了。从那以后,你一直在逃避我。当你乘坐飞船进入太空时,我的仆人看出了你的恐惧。我的仆人听不懂你们的语言,但看到你的同类对你不好。为了让你摆脱那两个人的魔爪,我调动了一个贺纳克拉,看你是否会自愿来找我。没想到你却躲藏在贺洛斯中间,我的仆人叫你来见我,你不肯来。后来,我派我的艾迪尔去叫你,你仍然不肯来。最后,是你的同类把你追赶到我这儿,让贺瑙流了血。”

  “我不明白,奥亚撒。难道您的意思是说,是您把我从图尔坎德拉叫来的?”

  “是的。难道另外两个人没有告诉你吗?如果你不打算响应我的召唤,为什么会跟他们来呢?当你们的飞船在太空里时,我的仆人听不懂他们跟你的谈话。”

  “您的仆人……我不明白。”兰塞姆说。

  “尽管提问吧。”那声音说。

  “您的仆人在太空里?”

  “还能在哪儿呢?没有别的地方。”

  “可是您,奥亚撒,您是在马拉坎德拉,我也是。”

  “但是马拉坎德拉像所有的星球一样,是飘浮在太空里的。图尔坎德拉的兰塞姆,我和你一样,并不完全是在‘这里’。你们这些生物必须从太空落到一个星球上,而对我们来说,星球就是太空中的一个个地方。但是请不要试图弄懂这个问题。你只需知道我和我的仆人即使现在也是在太空里。你在飞船里的时候,他们在你周围,正如他们此刻在你周围一样。”

  “那么,早在我们离开图尔坎德拉之前,您就知道我们要来了吗?”

  “不。图尔坎德拉这个星球是我们不了解的。它独自位于太空之外,没有消息从那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