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 章

  ,她就已经站在他上面的边缘处了。他虽没看清是怎么做的,却看出她没怎么特别费劲。他自己的攀爬可不是件那么有面子的事。但那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膝盖上血迹斑斑的男人终于站到了她身旁。她对血很好奇,在他尽可能地向她解释了这个现象后,她想从自己的膝盖上撕下一点皮,试试会不会也流血。这便诱发他试图向她解释何谓疼痛,可这却使她更好奇,更想试验试验。但在最后一刻,马莱蒂明确告诉她不要试。

  兰塞姆转身观察周围环境。远远望去,在高高的头顶上方矗立着石柱不是两三根,而是九根。它们的顶端似乎都往里倾斜,几乎遮住了天空。有些相互(比如他们从中进入这个圈子的那两根)离得很近,几乎就连在一起。其他的则相距数码远。它们大致围在一个大约七英亩的椭圆形高原周围。高原上覆盖着我们星球上从未见过的纤细草皮,点缀着深红色的小花。呼啸的狂风似乎从地下香味更浓的世界里带来了清凉纯净的芳香精,并不断地搅动着那香气。看几眼现于石柱之间辽阔遥远的大海总使人想到高高在上的天的高度。兰塞姆那双早已看惯了浮岛上各种曲线和颜色杂陈的景色的双眼这次却新奇地看到了完美的线条和大片的固定土地。他向前迈几步,来到高原上如大教堂般宽敞的区域。他说话时,声音能引起回音。

  “啊,这个很好,”他说,“但是也许你因为被制止做这个感觉不到好。”他瞥了一眼夫人,发觉自己错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的脸,像先前出现过的一两次那样显得神采飞扬。他垂下双眼,急忙说,“咱们去看海吧。”

  他们围绕着这个高原系统地观察了一番。他们身后是早晨出发处的一群岛屿。从这个高度看,高原甚至比兰塞姆原先以为的还要大些。那里五彩缤纷的颜色橙色、银色、紫色,还有他没想到的亮黑色,使它几乎成了由一缕缕条纹编织的世界。风就是从这个方向吹来的,那些岛屿的气味虽然很微弱,给人的感觉却像饥渴的人听到了流水声。但在其他任何一边,除了海洋,他们什么也没看到。至少,他们没看到岛屿。但就在他们差不多快要绕一圈时,兰塞姆大叫起来,而几乎同时夫人也用手指着什么。原来,两英里以外,在银绿色的水上,有一个黑色的小圆点。如果是在地球上俯瞰海的话,乍一看,兰塞姆会把它当做浮标。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夫人说,“除非是今天早上从深天上掉下来的那个东西。”

  “我要有副望远镜就好了。”兰塞姆心想。因为夫人的话突然唤醒了他内心的怀疑。看那个黑点时间越久,他就愈加怀疑。它似乎完全像个球体。他觉得以前见过这个东西。

  你可能已听说兰塞姆曾经到过人类称做火星而真名叫马拉坎德拉的星球。但他不是被艾迪尔带到那里的。他是被人用飞船(一个玻璃和钢制成的空球)带去的。事实上,他是被人绑架到那里的。绑架他的人认为马拉坎德拉的统治者需要一个人做祭品。整个事情一直都是个误会。统治火星的大奥亚撒(在兰塞姆的小屋里,我可以说亲眼见到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伤害他,也根本没想伤害他。但是抓他的人韦斯顿教授却想加害于他。他痴迷于一种想法,而这种想法目前广泛流传于我们整个星球上晦涩的“科学化”书籍、小星际协会、火箭俱乐部和荒谬的杂志里。它虽被知识分子轻视和嘲弄,但如果获得权力,却随时可以掀开这个宇宙上新的悲惨一章。这个想法是,人类现在已经完全玷污了其从中而生的星球,因而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设法把自己的种子播撒到更大的区域。因为上帝隔离规则所要求的巨大天文距离必须被征服。这只是一个开始。但再往前发展就是一种虚假的无限所带来的甜蜜毒药,即疯狂地梦想着一个又一个行星、一个又一个系统,最终将是一个又一个星系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被迫维持一种存在于我们族类腰间的生命那是一个“死亡”对真正的不朽所产生的憎恨而引起的梦想,是一个被成千上万无知的人和数百位并非无知的人暗中抚抱的梦想。毁掉或奴役宇宙中的其他族类(如果有这些族类的话),对这些人而言,倒是一个颇受欢迎的结果。在韦斯顿教授心里,权力可以最终实现梦想。这位大物理学家已找到他飞船的推动力。在兰塞姆看来,现在正在下面漂浮在皮尔兰德拉的清白水面上的那个黑点愈来愈像那艘飞船。“所以,那,”他想,“那就是我被送到这里的原因。他在马拉坎德拉上失败了,所以到这里来了。我得采取点措施了。”一种可怕的不胜任感从他心头掠过。上次在火星上,韦斯顿只有一个同伙。但那时他有枪。这次会有几个同伙?在火星上他不是被兰塞姆击溃的,而是被艾迪尔,尤其是大艾迪尔那个世界的奥亚撒所击溃。他急忙转向夫人。

  “在你们世界,我还没见过艾迪尔。”他说。

  “艾迪尔?”她重复道。对她而言,这似乎是个新名字。

  “是的,艾迪尔,”兰塞姆说,“是马莱蒂老早的大侍从。那是一些既不生育也不呼吸的生物。它们的躯体是光做的。我们几乎看不到它们,但得遵从它们。”

  她思考一会儿后说,“这次马莱蒂愉快而温和地使我变老一些。他让我看到了所有这些被佑护生物的习性。但此时绝不必遵从它们,在这个世界用不着遵从它们。那是旧规矩了,花斑,从我们身边翻腾过去的浪一去不复返了。你去过的那个古老世界在艾迪尔们的控制之下。他们也曾在你们世界统治过一次,但自从我们的所爱者成为一个人以后就再没统治过那里。他们还逗留在你们世界。我们世界是各世界中最先从大变化中醒来的,但没有权力。我们和他之间什么瓜葛也没有。他们的数量变少,而我们增加了。现在马莱蒂告诉我,这是他们的荣耀,他们的欢乐。他们把我们来自下界的我们,既生育也呼吸的我们看做弱小的兽类,只要他们稍稍碰一下我们,我们就会被毁掉。他们的荣耀表现在怜爱我们,使我们更老些,直到比他们还老,直到他们可以倒在我们脚下。这是我们无法享有的快乐。然而我告诫那些兽类,它们永远不会比我好。这倒不是因为它们的欢乐比我们的好。每一种快乐都超越所有其他的快乐。我们所吃的水果总是所有水果中最好的。”

  “有些马莱蒂不认为那是快乐。”兰塞姆说。

  “怎么会呢?”

  “夫人,您昨天说不要放弃原来的善行而接受那些新来的善行。”

  “是的有一小会儿了。”

  “有一个艾迪尔更长久地抓住过去的善行不放从我们的世界被创造前一直抓住不放。”

  “但如果那么做的话,过去的善行将不再是善行。”

  “是的。已经不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