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在那个东西里面旅行?驱动力在哪里?空气呢?还有食物还有水?里面只有你躺下的空儿。”
“马拉坎德拉的奥亚撒本人就是驱动力。他将把它转移到金星上去。别问我怎么转移。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机关或仪器。但能使一个行星保持在其轨道上数十亿年的生物是能够应付一个货箱的!”
“但你吃什么?呼吸什么?”
“他告诉我既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呼吸。据我理解,我将处于生命暂停的状态下。他给我描述时,我听不懂。反正那是他的事。”
“你感到很高兴吗?”我问,因为恐惧又再次爬上我心头。
“如果你想问,我的理性是否接受他可以把我安全送到皮尔兰德拉表面(撇开偶然情况)这种观点?答案是‘是’。”兰塞姆说,“如果你问,这种观点是否会激发我的勇气和想象力?我的答案恐怕是‘否’。你相信麻醉药的作用,但当他们给你戴上面罩时,你依然会感到恐慌。我想我的感受就像一个相信有来生的人被带到葬礼的鸣枪队跟前的感受一样。或许,那是个不错的操练。”
“我要把你捆扎在那该死的东西里面吗?”我问。
“是的,”兰塞姆答道,“那是第一步。我们必须在太阳一出来就走到外面的花园里给它定好位,保证没有树和建筑物挡道。越过白菜地就行。然后,我进去给我眼睛缠上绷带,因为一旦我脱离了空气,那些匣子壁将不能遮住所有的太阳光,请把盖子给我上紧。然后,我想,你就等着看它飞走吧。”
“然后呢?”
“嗯,难题来了。你得时刻准备着,我回来时,一旦召唤你,你得马上再来到这里把盖子给我掀开。”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谁也说不准。六个月,一年,二十年。问题就在这里。恐怕我给你造成了沉重的负担。”
“我有可能会死掉的。”
“我知道。恐怕你有一个任务就是要选一个接班人,还得马上就选。有四五个我们可以信得过的人。”
“召唤语是什么样的?”
“奥亚撒会告诉你的。不会跟其他东西弄错的,你不必为那方面的事情劳神。还有一点,我没有特别的理由认为我回来时会受伤。但为防万一,如果你能找到一个我们可以吐露秘密的医生,不妨在你放我出来时一并把他带来。”
“汉弗莱行吗?”
“正合适。现在我还有些个人事情要做。我的遗嘱里没有考虑到你。我想要你知道为什么。”
“亲爱的老伙计,我以前可从未考虑过你遗嘱的事。”
“你当然不会考虑。然而,我本想给你留下点什么。没给你留的原因是这样的:我就要消失了,也有可能回不来了。完全可以想象,也许是谋杀试验。如果是这样,怎么小心也不算过分。我是为你好。此外,还有一两个私人安排。”
我们把头凑在一起,讨论了那些事情好长时间,而那些事情通常都是和亲戚而不是和朋友讨论的。我比以前更了解兰塞姆了。从他提出要我照顾的几个怪人和那句“如果我碰巧能做点什么”,我认识到了他无比仁厚的博爱之心。我们谈话时,分别的阴影和墓园的阴郁开始强烈地向我们袭来。我发现自己注意到并喜欢上他那些小动作和表情,就如我们一直只注意我们所爱的女人,却只是在一个男人的弥留之际,或一个可能致命的手术日子逼近之时,我们才会注意到那个男人。我感受到了我们无可救药的怀疑本性;我几乎不能相信现在真真切切就近在眼前的(在某种意义上说)我可以掌控的东西,几小时后就会在我的记忆里变成无法接近的意象甚至马上会变得虚无缥缈。最后,我们避免谈一些话题,因为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夜已经很凉了。
“我们得马上走。”兰塞姆说。
“要等到他奥亚撒回来吧。”我说,虽然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我希望早早结束。
“他从未离开过我们,”兰塞姆说,“他一直在这个小屋里。”
“你是说这几个小时他一直在隔壁等待着?”
“不是等待。他们永远不会有那种经历。你我知道等待是怎么回事,因为我们有一个会累或会烦躁不安的身体,因此就有一种累加的延续感。另外,我们可以区分上班和闲暇时间,因此有‘休闲’的概念。他们可不这样。他一直在这儿,但如果说那是等待,无异于说他整个生命都是等待,就等于说树林中的一棵树在等待,或阳光在山坡上等待。”兰塞姆打了个哈欠,“我累了,”他说,“你也累了。我会在那匣子里睡得很香。咱们把它拖出去。”
我们走进隔壁房间,兰塞姆站在一团不是等待着,只存在着的普通的火跟前。在那里,由兰塞姆做翻译,我以某种形式被介绍给它,我也就这件大事起了誓。然后,我们取下后窗帘,迎来了令人不舒服的灰色早晨。我们俩把那个匣子和盖子架出去,匣子和盖子冷得很,手指头像被针扎的一样。草地上的露水很大,我的脚立刻就湿透了。那个艾迪尔和我们在一起,就在外面的小草坪上,单在大白天我几乎看不到它。兰塞姆给我看了盖子的扣钩,给我展示怎样才能扣上。然后,我们痛苦地闲荡了一小会儿。最后时刻来临时,他回到了房间,出来时已脱光了衣服:一个暗淡阴冷时刻出现的高大、苍白、战栗和疲倦的稻草人。进了那个该死的盒子里之后,他让我在他眼睛和头上系一条厚厚的黑绷带。然后,他躺下来。我那时不了解金星,也不相信还会真的再见到他。如果我当时胆子大,我会背弃那整个计划的。但是,另一个东西那个没有“等待”概念的生物在那里,我很害怕。我怀着至今都在噩梦里重现的那种情感,把那冰冷的盖子扣在活人上面,然后退后几步。我回到屋里,浑身不舒服。几小时后,我关了小屋门,回到了牛津。
好几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一年多一点过去了。这段时间里我们被袭击,听到坏消息,希望被延误。整个地球充满黑暗,成了令人痛苦的栖居地,直到有一天奥亚撒又来到我身边。此后,汉弗莱和我匆匆外出,站在拥挤的走廊里,下半夜在风呼呼叫的月台上等待着。最后,我们终于在一个晴朗的、阳光灿烂的清晨站到了一小块野草深深的荒地里(兰塞姆的花园成了这样),对着日出看到一个黑点。一个匣子几乎毫无声息地落在我俩之间。我们跳上前去,一分半钟之内便打开了盖子。
“老天爷!全摔成碎片了。”我看到内部第一眼时惊叫道。
“等一等。”汉弗莱说。在他说话时,匣子里的身体开始动起来,然后站了起来,抖掉了盖在头上和肩膀上的一堆红色的东西。我当时错以为那是残尸和血迹。但当它们从他身上纷纷抖落,被风吹起时,我发现那是花朵。他眨巴眨巴眼睛,大约一秒钟后,叫出了我们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