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
“就算她撒丫子了,也没法跑到这儿。熊一小时可跑不了四十英里。问题不是这个。我们要不把这头熊也给逮了吧?”
“可没人吩咐我们啊。”锡德说。
“是没有。这么说我们弄到那只该死的狼了,对不对?”
“那可不是我们的错啊。那老太婆说卖,结果又不卖了,当时你也在场啊,小里恩。我们可尽力了。咱告诉过她那畜生会被养老送终,会被当宠物供养着。我活一辈子还没在一早上说过这么多谎话呢。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当然不是咱的错。可老板不管这些。不好好干,就滚出伯百利。”
“滚出去?”锡德说,“我还巴不得呢。”
里恩偏头啐了一口,两人都沉默了一会。
“得了吧,”锡德又说,“带头熊回去有啥用?”
“总比两手空空回去强吧?买熊还要花好多钱呢。我知道他们还想弄一头。这边正好有个白送的。”里恩说。
“好吧,”锡德冷嘲热讽地说,“如果你这么热心,那就跳出车子,请人家进来吧。”
“麻翻它。”里恩说。
“别动我的晚饭,你可别动。”锡德说。
“你真是个好伙计啊,”里恩说着抓出一个油腻腻的袋子,“我不是那种朝着你喷吐沫星子的人,算你有福气。”
“你做过的,”司机说,“你们的小把戏我都知道。”
这时候里恩已经掏出一块厚厚的三明治,用瓶子往上面涂了些难闻的水。整个浸满了之后,他推开门,上前一步,一只手还把着车门。他现在离熊还有六码远,自从看到熊以后,熊就一直一动不动,他把三明治扔给熊。
一刻钟之后,巴尔蒂图德先生侧翻着,神智不清,呼吸粗重。他们毫不费力就把熊嘴和四只脚掌给绑了,可是把熊抬进货车里可不容易。
“我的心窝子疼,”里恩说,从眼睛上擦着汗,“抓紧吧。”
锡德又爬回驾驶座,坐了一会儿,喘着粗气,喃喃地不住说“老天啊”。然后他发动了车子,开走了。
◆◆
这段日子以来,马克只要醒着,不是去那睡着的人的床边守着,就是去那个天花板上画了黑点的屋里待着。很难完整地描述在那里进行的客观性训练,弗洛斯特津津乐道的所谓扭转人自然喜恶的训练,既不刺激也不神奇,但是其训练的细节很猥琐,还有种耍小孩玩一样的愚蠢,最好还是不提为妙。马克时常觉得,只要粗着嗓门大笑一声,就能让煞有介事的气氛荡然无存;不过很不幸,大笑是不可能的。这确实很恐怖干着些只有小傻瓜会觉得有趣的猥亵琐事,还在弗洛斯特认真的、目不转睛的监视之下,他还攥着只秒表,拿着记事本,整套做科学实验的程序。有些他不得不做的事情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有个训练是让他搭起活梯,去碰天花板上弗洛斯特选中的某些点:就是用食指碰碰,然后又爬下来。不管因为马克把这个训练和其他训练联系起来看,还是因为这训练其实掩盖了某些真正重大的意义,反正在马克看来,这是他所有训练中最可耻、最不人道的。时间一天天过去,随着训练的进行,马克第一次进到这屋里来时,产生的“正直”或“正常”的信念,也愈来愈强大而坚固,势如山岳。他之前从来不知道信念意味着什么:总是以为信念是人在自己脑袋里想出来的东西。可现在,他的头脑总是被训练中挥之不去的污秽所侵袭,甚至填满,信念反而高昂信念显然存在于个人内心之外,其表面坚不可摧,顽如岩石,让他可以倚靠。
另一个有助于挽救他的,是那个躺在床上的人。马克发现他确实可以说英语,于是这人就成了他一个奇妙的相识。很难说他们是不是聊过天。两个人都说话了,其结果却不同于一般的交谈。此人神秘莫测,不断地打手势,马克的交流方式没有他那么复杂奥妙,所以几乎派不上用场。马克解释过他没有烟草,那人就起码有六次做样子在膝上拍拍烟草袋,做手势擦火柴的次数也差不多有那么多,每次都把脑袋猛甩到一边,马克很少见过有谁的表情能让人如此兴趣盎然。然后马克就不停地解释“他们”不是外国人,他们很危险,陌生人的上上之策还是免开尊口。
“啊,”陌生人猛歪着脑袋,“啊。呃?”手指还没放上嘴唇,他又比划了一个巧妙的手势,显然也是收声的意思。有好一段时间,是没法让他抛下这个话题了。他一遍又一遍地绕回到保密这个主题上来。“啊,”他说,“可别想套俺的话,俺跟你讲。啥也别想套出来。呃?俺跟你讲。你和俺都知道。啊?”他满脸洋溢着兴高采烈去捣鬼的神情,让马克从心底觉得温暖。马克觉得这件事已经够清楚了,就继续说,“不过,在今后”可是那人又比划了一个要保密的手势,然后又是一个疑问的“呃”。
“是的,当然了,”马克说,“我们都很危险。还有”
“啊,”那人说,“老外。呃?”
“不,不,”马克说,“我告诉过你,他们不是。他们倒认为你是。这就是为什么”
“可不是,”那人打断了他的话,“俺知道,老外,俺就这么说。俺知道。他们啥也套不出来。你和俺都过得硬。啊。”
“我要想出个办法。”马克说。
“啊。”那人赞许地说。
“我在想”马克刚开口,那人就猛地向前一挺身子,兴致勃勃地说,“俺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马克说。
“俺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啊。”那人说着,对马克猛眨眼睛,显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还挠着肚皮。
“说啊,什么办法?”马克说。
那人坐起来,左拇指顶住右食指,好像要准备开始一场哲学辩论,“你看怎么样,要是你和俺给自个儿来点烤奶酪,你看怎么样?”
“我是说逃跑的办法。”马克说。
“啊,”那人回答道,“说起俺的老爹。他一辈子就没一天害过病。呃?够厉害吧?呃?”
“确实是了不起。”马克说。
“啊,是可以这么说,”那人说,“整整一辈子,肚子都没有疼过。呃?”唯恐马克还不知道肚子疼是什么病,他还惟妙惟肖地表演了好一会儿。
“我想,在外头干活对他有好处。”马克说。
“他这么硬朗,要归因于啥呢?”那人问。还重重地说了“归因”这个词,重音放在第一个字上。“我问每一个人,他这么硬朗,要归因于啥?”
马克刚要回答,那人做了个手势,说明这个问题不过是自问自答,别打断他的话。
“他这么硬朗,要归因于吃烤奶酪。别往肚子里灌水。就是这回事,呃?往肚子里垫一层。这就是硬道理。啊!”
在后来的几次会面中,马克竭力想找出这个陌生人的来历,特别是他是怎么被带来伯百利的。这可不容易,尽管这流浪汉总说自己的事,可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