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青眼有加,那就是这个课题了。“进步派”认为他的当选是借机打了“门外汉”和“老顽固”一记耳光,而后者则反过来称新院长为“不臭”。可是最后即便是普雷斯的支持者也称他“不臭”了,因为他实在辜负了支持者的希望,他老是消化不良,沉湎于集邮,一向沉默是金,甚至有些新研究员从没听他开过金口。
“是啊,这该死的家伙,他希望我在晚饭后方便的时候尽快去见他,商讨要事。”柯里说。
财务总管说:“这就是说,朱厄尔和他那伙人去找了院长,想找个办法扳回这整件事。”
柯里说:“见他的鬼,决议怎么可能扳回?不会的。但是这也能浪费我整个晚上。”
“那也只是你的晚上而已。”费文思通说,“走前别忘了留下你收藏的那瓶特优白兰地。”
“朱厄尔,我的老天爷啊!”财务总管布斯比说着,左手捋须。
“我真为老朱厄尔感到难过。”马克说。他出此言的动机很复杂。公平地说,费文思通在会场上对老人家的举止,既出人意料,又显然是无谓的蛮横,这不能不让马克深感厌恶。此外,他自己的研究员资格还欠了费文思通一份人情,这件事今天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费文思通究竟是何方神圣?矛盾的是,尽管他感觉,此时应维护自己的独立:“进步派”不能以为他在每件事情上都会亦步亦趋;可同时又觉得,表现出一点特立独行,会让他在“进步派”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如果这个想法换个说法,那就是“发发狠,费文思通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他或许会因为这太奴颜婢膝而斥之不用,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为朱厄尔感到难过?”柯里转过身来,“你要是知道他在壮年的时候是什么嘴脸,就不会说这话了。”
“我同意你的看法。”费文思通对马克说,“不过我采用克劳塞维茨[1]的观点。总体战从长期来说是最人道的。我当时就让他闭嘴。当他从震惊中渐渐平复,他一直很得意,因为过去四十年内,我一直都完全赞同他对年轻一代的每句评价。我还能怎么做?让他胡说八道下去,直到他咳嗽或心脏病发作,更糟的是,他还会发现没有人打断他,不过是出于礼貌。”
“这当然也说得过去。”马克说。
“都是废话,”费文思通继续说,“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本领没了用武之地。要是某一天这些老顽固都不再顽抗了,可怜的柯里该怎么消磨时间呢?奥赛罗的事业那时就完了。”[2]
“晚饭准备好了,先生。”柯里的“枪手”说,在布莱克顿,他们管学院佣人叫“枪手”。
“这都是玩笑话,迪克。”大伙坐下来时,柯里说,“我最想看到的就是那些老顽固和绊脚石都完蛋,然后才能回到工作上来。你难道以为我喜欢整天当开路先锋?”马克发现柯里对费文思通勋爵的玩笑有些愠怒,而费文思通的笑声又极其雄浑和有感染力,马克觉得自己开始喜欢他了。
“你说的工作是……?”费文思通说,并没有直盯着马克,更没有使眼色,但是让马克觉得自己也融入了这乐趣之中。
“我们之中总有人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柯里压低了嗓门,让声音显得更严肃,就像有人在谈论医药和宗教时压低嗓门一样。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那种人。”费文思通说。
“体制中,最糟糕的就莫过于此了,”柯里说,“身居这样一个位置,你要不就拱手高坐,管它土崩瓦解,让一切变得死水一潭;要不,就不得不牺牲你的学术事业,处理这些该死的学院政治。总有一天,我要抛下这些,重新攻读学术。我的资料都在这,你知道,费文思通,只要给我放个清净的长假,我就能弄出个眉目来。”
马克之前从没有看过柯里被人捉弄,他看得兴致勃勃。
“我明白了,”费文思通说,“为了让学院专攻学术,学院里最聪明的人就不得不放弃一切学术?”
“就是!”柯里说,“这简直是……”他此时收了声,不知道人家是不是耍着他玩。费文思通大笑起来。财务总管一直忙着吃喝,此时仔细地揩了揩胡须,严肃地说话了。
“这听起来都不错,”他说,“不过我想柯里说得很有道理。要是他真的辞职不干副院长,隐居起来,他可能会为我们写出一部关于经济学的惊世之作。”
“经济学?”费文思通扬起眉毛问。
“不巧得很,我是个军事历史学家,詹姆斯。”柯里说,他的同事常常记不起他被选中入院时,是因为研究哪一门学问,他对此常感愠怒。
“当然,我说的就是军事历史。”财务总管说,“就像我说的,他可能会为我们写出一部关于军事历史的惊世之作。但这本书二十年后就会过时,但柯里为学院所做的,将使学院受益几个世纪。就像让国研院进驻艾奇斯托大学这回事,这样的事你怎么说,费文思通?我不是仅仅指这在财政上的好处,当然做为财务总管我是很看重这一点的。但是想一想今后的新生活,新的幻想苏醒,沉睡的冲动被激活。有什么关于经济学的书能够……”
“是军事历史。”费文思通轻轻说,这次布斯比可没有听见。
“有什么经济学的书能够和这样的事业相提并论呢?”他继续说,“我把这事看作本世纪以来现实理想主义最伟大的胜利。”
上好红酒的酒性开始发作了。我们都知道有些牧师是三杯下肚就忘记自己神职身份的。但布斯比的性子正相反,三杯下肚之后,他才开始记起自己曾是个牧师。美酒佳酿,烛火摇红,他的话也越来越多,在放弃神职三十年后,他内心蛰伏的那个教区牧师开始苏醒过来,异常地充满感染力。
“你们小伙子知道的,”他说,“我对东正教没有意见。但是如果要从最深的层次去理解宗教,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柯里将国研院引进艾奇斯托,对学院一年的贡献比朱厄尔一生的奉献都大。”
柯里谦虚地说:“啊,这不过是希望而已,我不会说你这样的话,詹姆斯……”
“不,不,”财务总管说,“当然不会说一样的话了,我们都有各自不同的语言,但是我们的意思是一样的。”
费文思通问:“有谁发现了国研院究竟是个什么机构,打算做什么吗?”
柯里看着他,表情略为震惊。“说这话的居然是你,真奇怪。”他说,“我原以为你加入了这个机构呢,就是你本人。”
费文思通说:“若认为某人参与了某事,就对其正式计划都清清楚楚,这不是有些幼稚的想法吗?”
“哦,如果你说的是了解细节。”柯里说,然后沉默了。
财务总管说:“当然了,费文思通,你在故弄玄虚。我认为国研院的目标是很清楚的。这是第一次尝试从国家角度来认真对待应用科学。其规模和我们之前的研究相比是天壤之别。看看其建筑的规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