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假正经,以此为乐。后来,她又随意谈起了自己当警察的回忆。马克开始还有些怀疑,后来却被吓坏了,因为她说有三成谋杀案绞死的凶犯都是无辜的,何况她仔细描述的行刑室的种种细节,也是马克闻所未闻的。
所谈的内容都很令人不快。但这无关紧要,因为这是一场美妙的密谈。今天有好几次马克被弄得感觉自己是个外人;这种感觉随着和哈德卡索小姐的一席谈话,就烟消云散了。他有了进入圈内的感觉。哈德卡索小姐的生活显然过得很刺激。她曾先后参加过争取妇女参政权的运动,做过和平主义者,还做过不列颠法西斯主义者。她曾遭过警察暴打,被关进过监狱。另一方面,她也见过首相、独裁者和电影明星;她的一切历史都很神秘。警察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她认为警察不能做的事情微乎其微。“特别是如今,”她说,“在这个研究院里,我们可是讨伐官僚主义的中流砥柱啊。”
马克认识到,“仙女”认为研究院的警力是至关重要的。有了警力,就可以减轻所谓“公共卫生案件”的日常管理工作。这个概念的含义很广泛,从种牛痘到炮制人造病毒。仙女还指出,这只是第一步,今后还要把所有敲诈勒索的案件也纳入管理范围。至于一般的犯罪行为,他们已经在媒体上广为宣传一个观点:研究院应当有权大规模开展研究,探询人道的、拯救性的罪犯处理措施能在多大程度上取代旧的“惩罚”或“报复”性刑罚的理念。有很多合法的官样文章在碍手碍脚。“但只有两家报纸不在我们手上,我们会让这两家完蛋的。你一定要让老百姓一听到‘惩罚’这个词就自然而然地想起‘惨无人道’。”“仙女”如是说。然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马克开始没有听明白。但是“仙女”又指出直至今日依然困住每个英国警察手脚的就是罪罚相当的理念。因为应得的惩罚总是明确的:你只能对罪犯做这么多,别的不能做。而拯救处理却没有固定界限;可以一直进行下去,直到治愈,而且何时治愈也是由那些掌握拯救处理的人说了算。如果这种拯救处理既人道又令人满意,那还何必阻碍呢?很快由警察管理的各色人物就会归入国研院的控制之中,最后每个市民也都听国研院指挥。“这就是你和我大展身手的时机,小家伙,”“仙女”边说边用食指点着马克的胸膛,“长远来看,社会学和警察的工作没什么区别。我俩要携手工作。”
这又让马克想起了他的疑虑:他是否真的得到了一份工作,如果是这样,那这工作是什么。“仙女”曾警告过他斯蒂尔是个危险人物。她还说:“有两个人你要特别留心,一个是弗洛斯特,一个是老威瑟。”对于马克的担忧,她则一笑置之:“你当然已经进入国研院了,小家伙。”她说,“不过对于目前你具体要做什么别太认真。你慢慢就知道了,工作会来找你的。威瑟不喜欢逼他表态的人。非要说你来是干这些活,不干那些活的,这也没什么好处。局势发展太快,现在还顾不上这类安排。你一定要发挥你的作用。也别相信别人告诉你的任何话。”
晚餐时,马克发现邻座是辛吉斯特。
“啊,他们最后还是把你套进来了,是不是?”辛吉斯特说。
“我想是的。”马克说。
“呃,如果你改变主意不想留在这儿了,我晚上要开车回去,可以带你。”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们呢。”马克说。
“人各有志。看看那个意大利太监、那个疯教士和那个叫哈德卡索的小妞哈德卡索的祖母好像还活着,听到她这么说话,非得把耳朵塞进盒子里如果你喜欢和这些人在一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不能仅仅从社交角度来评判这个机构我是说,这可不只是个俱乐部。”
“嗯?评判?我记得,我这辈子也没评判过任何事,除了有一次对某个花会说了两句。这都是品位问题。我来这里是以为这和科学有关。现在我发现这更像是个政治密谋会,我该回家了。我太老了,干不了这种事了,即便我要加入什么密谋团体,也不加入这个。”
“我想,你是说,你对社会规划那一部分没兴趣?我很理解,这和你的专业之间的关系不如和社会学那样合拍,不过”
“没有哪门科学像社会学一样。如果我发现化学和这个不穿胸衣的中年泼妇同流合污,加入了这个从每个英国人手上夺走农田、商店和孩子的计划,那就让化学去见鬼,我宁可回家去种红薯。”
“我想我能理解你的憎恶感,我自己也憎恨某个小人。不过如果你像我不得不做的一样研究下实际情况”
“那我肯定就会想把现实撕得粉碎,以别的取而代之。这就是你研究人类的困境:你将一无所获。我却相信你无法研究人类,你只能了解他们,这可是大不一样。你是研究人类的,所以你就希望下层民众能统治国家,听古典音乐,这都是胡言乱语。你还想从下层民众的生活中,其实是从所有人的生活中把那些让他们享受生活的东西统统拿走,一小撮教授和道学先生却应有尽有。”
“比尔!”“仙女”哈德卡索突然从桌子那一头喝了一声,声如雷鸣,甚至连辛吉斯特本人也不能置之不理。他盯着她,脸涨得黑红。
“仙女”大声说:“你晚饭后立刻就开车离开这里,是这样吗?”
“是的,哈德卡索小姐,确实如此。”
“我想你能不能载我一段。”
“不胜荣幸,”辛吉斯特话中的厌恶也是不加掩饰的,“如果我俩顺路的话。”
“你去哪?”
“去艾奇斯托。”
“那你会经过布瑞恩斯托克吗?”
“不会,我在霍利伍德勋爵宅院的大门前就会驶出岔道,然后就会沿着那条俗称波特小道的路开下去。”
“哦,真该死!没法顺路了,我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吧。”
这之后,马克和他左边的邻座谈得不亦乐乎,就没有看到“暴雪”比尔,饭后他在大厅里又见到了他:身着大衣,正准备去开车。他边开门,边开口和马克说话,马克不得不陪着他走过了卵石铺就的弯道,走到他的车旁。
“听我一句话,斯塔多克,”他说,“或者至少三思而后行。我本人虽然信不过社会学,但是如果你待在布莱克顿,你前途大好。你和国研院这些人混在一起对你没好处而且,天知道,你也不会给别人带来啥好处。”
“我想一切问题都可以一分为二地看。”马克说。
“呃?一分为二?如果你不知道真正的答案,看问题可以一分为十二。但是答案只有一个。但这不关我事。晚安。”
“晚安,辛吉斯特。”马克说,辛吉斯特发动了车子,开走了。
空中微微起雾。猎户座肩上的大星在树顶照耀着马克,虽然那些最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