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皆是一怔。
贺致章看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贺先生不问问我娘在哪里么？”
“你娘……”贺致章垂下眼睛，两片嘴唇抖得厉害，半晌才道：“你娘她还好么？”
“不好。”南瑾忽然尖叫起来，“我娘她死了！头撞在柱子上，血流不止！你自诩救人无数，有没有想过救救她？”
“她死了……”贺致章的脸因为痛苦扭曲成一团，喃喃地重复着南瑾的话。
“没错，她死了，死在青楼里，尸体都没人收。”
“青楼？”贺致章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抓住她的肩膀：“你说阿瑶死在青楼里？”
南瑾推开他，脸
上满是嫌恶：“她不止死在青楼里，她就生活在青楼里，整整六年，受尽凌辱。还有我，我也是在青楼长大的。”
“不可能！”贺致章低吼一声，跌坐在地上。“她明明带着你又嫁人了啊……”
“嫁人？这些年你就是这样安慰自己，让自己心上好过一些的吗？她苦苦守在翁阳城，苦苦等了你八年，你可曾想过去看看她？”
贺致章缩在地上。他当然想过，可是他不敢。不敢面对被她狠心抛下的阿瑶和南瑾，更不敢面对当初那个懦弱的自己。
“所以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心安。你不是为了我。”南瑾一字一顿道
。
死一般地沉默。
半晌，贺致章忽然惨然一笑：“罢了。为了你也好，为了我自己也罢，现在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眼下王爷都知道了，赐我一死吧。”
元靖染看着他，声音冰冷克制，辨不出情绪：“本王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用有毒的纱布给冷言的手臂包扎，可是故意为之？”
贺致章点点头：“是。王爷和王妃离开军营不久，那人就以妮子的性命要挟，逼我说出王爷的动向。之后我越想越觉得这是一条死路，才会给冷公子下毒，想着他一旦毒发，我就想尽办法叫王爷回来。谁想到……”
谁想到冷言一声不
吭，默默撑了两日。
“愚蠢。”元靖染红了眼睛，低声骂道。
他真正开始怀疑贺致章，就在得知冷言中毒的原因之后。他所认识的贺致章，任何时候都不会轻怠伤者，更不可能犯下此等低级的错误。
苏如瑷看着元靖染，心知他此刻必定矛盾至极。
贺致章虽然不是麒麟军的一员，却跟随湛王多年，劳苦功高。但他此次犯下的罪过太大了，大到无论出于怎样的舐犊情深，无论他过去救下多少条人命，都不足以抹消他的背叛。数万无辜牺牲的麒麟精魂仍徘徊在这片大地上，元靖染必须对他们有个交代。
所以贺致章必须死。
“过去数年，贺某全靠王爷提携照顾才能残喘于世，时时感念，不敢忘怀。若当真有来世，贺某必定再次投于王爷门下，侍奉终身。”贺致章说完这些话，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轰然倒于地上。
“王爷，他服毒了！”苏如焕站起身子，焦急道。
元靖染点点头。
苏如瑷蹲下身子，揽住南瑾瘦弱的肩膀。
南瑾此刻却忽然醒转了一般，推开她径直冲到贺致章身边，失声道：“爹！爹！”贺致章勉力睁开眼睛，无限眷恋地望了她一眼，终于笑着闭上了。
大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南瑾哀痛欲绝的哭声回荡在檐梁墙宇之间，声声不息。
（本章完）